小男孩有一头浅棕色的短发,碧绿的眼睛亮亮的、大大的,嘴巴很甜,看见白薇进来,他很高兴地打招呼:“姐姐早上好!你是查房的医生吗?我是查理!你好,姐姐长得真漂亮!”
如果不是他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肤色苍白,嘴唇微紫,旁边是随时待命的吸氧机,白薇会觉得他是一个非常阳光开朗的健康孩子。
“我住过好多次院了,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约翰·霍普金斯,感觉挺新鲜的,”查理小口小口地喝掉妈妈递过来的牛奶,然后继续拉着白薇说话,“他们说我是先心病,却没人敢肯定我的心脏到底哪里有毛病,真没劲。”查理摊摊手,少年老成地叹口气:“那些医生拿听诊器在我胸口忙来忙去,最后怎么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好笨。”
白薇笑着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她的听诊器:“那查理让我也听听好吗?”
查理很大方:“听吧听吧,不过你得答应听完后要陪我聊会天。”
白薇微笑着俯身下来。
熟悉的心脏杂音透过听诊器传出,这声音不仅仅是她的医生实习中的一部分,更是曾经伴随她二十年人生的一部分,不同病人的心脏杂音是有区别的。
上一世,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因为觉得好玩,曾经拿着听诊器逛遍心脏外科的整层住院部,把每一个住院病人的心脏杂音都听了个遍,缠着心内科医生询问不同病症之间的心脏杂音区别,反复比较,并且乐此不疲。
卧病在床的日子是很无聊的。因为她是个孩子,几乎住院部的所有病人都乐意让她听诊,权当陪她玩,大家都喜欢时不时逗弄她。
但是她很清楚,或许今天给她糖吃、给他讲故事的老爷爷,明天就不在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病床,很快又会有新的病人住进来。
生命无常,她很小就懂得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还记得,当时的主任医师看见她认真听诊的样子,曾经好笑地摸摸她的头,和她玩笑一般地说:“薇薇以后治好了病,就去读医学,以后来我们医院当心脏外科医生吧。”
“好!”她记得自己当时回答得十分响亮。
可惜上一世没能做到。
仔细检查过后,白薇就明白了,查理的心脏杂音不是十分典型,病理特征也不明显,可以和好几种心脏畸形的症状匹配对应。
难怪确诊困难。
“姐姐,你听出来了吗?”查理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白薇笑着摸摸他的头,含糊地回答:“也许吧。”
查房完毕,回头她就去找了布莱洛克,小查理是布莱洛克负责的病人。
“查理确诊了吗?”
她单刀直入的一句问话,让埋头写东西的布莱洛克微微一愣,方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房间隔缺损。”
闻言,白薇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认为是动脉导管未闭。”
“嗤。”旁边忽然有人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怪响。
“费雷尔医师,您对我的诊断有不同看法吗?”白薇礼貌地问,发出嗤笑声的是心外科的另一位主治,四十多岁的费雷尔先生,此次此刻他正好在。
费雷尔永远苍白如死人的脸庞上射出鹰隼一样的光,他冷冷一笑:“我没有看过那个孩子,也就没有发言权。不过一个新人妄图随意干扰主治医师的判断,也是很讨厌的。”
“您对我的人有意见吗,费雷尔?”罗杰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朝费雷尔懒洋洋地笑了笑。
费雷尔收敛了那锐利的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太多了。”
他说完就很快离开了,布莱洛克开口安慰白薇:“费雷尔先生只是看法比较保守,并不是针对你。”
白薇摊摊手,表示并不在意。她早听说费雷尔是个对新人十分严苛的医师,看起来他偏见很重,但是被他带出来的住院医师却都十分优秀,无论是诊断还是做手术的手法都严谨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