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节已过,春节将至。
今年的冬雪下得极晚,若是在往常年间里,偌大的长安城里早已是寒气凛冽,而居城南眺,早已是雪裹山岭,云缠腰带,三十三条街道皆铺满雪,以至于六十里外的城中,日暮也生阵阵寒意。
王府中,梁生这个大老粗也学着那文人雅士泡茶赏景,只可惜他那泡茶的手法太过拙劣,李间凉再也看不下去,夺过梁生手上上好的紫砂壶,简简单单的来了个凤凰三点头,这娴熟的手法,啧啧啧,比某人好上千倍了。
梁良斜着眼望向普普通通,一脸傻笑的梁生,又瞧了瞧自己保养有术,似值桃李年华的娘亲,真是为自己的娘亲大叫不值。
梁良心中正是愤愤不平,他昨儿个刚进城,还未随常安去他家瞧瞧,就被曹登好好地‘请’回了王府,还顺带把姜卜之也给请上了。
而常安三人一见曹登就明白了他的身份,那些个小眼神哟!活要把他吃了似的!让梁良好生郁闷。
“世人都谓长安好,功名利禄少不了,可瞧瞧昨儿个那些朱紫贵人从朝堂上下来的有口难言样。诶呦,我都替他们不值!”梁生接过间凉递过的一碗茶,一边喝一边对梁良挤眉弄眼的,还悄悄的比了个大拇指。
诶呦喂你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别一脸‘儿子你真棒,拐回来的媳妇甚合我意’的表情啊,那姑娘可是小宗师榜排行第一的家伙啊,她这个天听的武力虐你儿子如砍瓜啊!
梁良还了一个眼刀,恶狠狠的瞪着梁生。
梁生脸上的笑意更是多了,不动声色的瞟了几眼坐在下处,抬头张望府中事物,似清水芙蓉的姜卜之,不由得赞叹了几声,目光又飘向了梁良,一脸暧昧,就差拍拍胸膛说,这个儿媳我要定了!
你个糟老头子!别一脸‘我懂我懂我都懂’的表情啊,你懂个屁啊!她不是来找相公的喂,她是来找娘子……啊呸,她是来找啊找啊找朋友的!我俩是清白的!虽然说看着她这副清冷又茫然的模样,我是动过一点小小的不好的心思啦……可我俩真是清白的,我梁良的名誉不要紧……呸,我梁良的名誉也要紧,我俩的名誉都要紧,你乱点鸳鸯谱这叫什么事啊!梁良想着想着,就有些急了,坐都快坐不住了,连忙给他的娘亲使个眼色。间凉会意,递了碗茶给姜卜之。
“果然,还是娘亲最懂我。”梁良舒了一口气,端起手中的茶就要奉上嘴边,可是却突然一皱眉,不对啊,刚才他的口吻怎么这么像常安?算了算了,就权当是一个恶习了。不过……他抬头看着傻乐呵的老头和娘亲,摇了摇头,暗怪自己多心,心想着自己昨日进城,老头子也没怎么骂他,也没赶他走,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笨,虽说他不喜欢继承南唐这份家业,一直在逃避,可他也不想把南唐这个家硬生生的毁在他的手上。他隐隐约约察觉在这长安会有大事发生,他不该卷入这个漩涡里。可那张条子上只写了宁赭重伤,世子请回八个大字,他还是放心不下,前来长安。但他是真的放不下?梁良心里明白,但不敢说,只不过老头子和娘亲应该明了,却不点破,不点破梁良心里那点隐晦。
梁良喝着茶,想着想着,又有些担心起常安和南柯。这时,他还不知道常安的身份,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担忧着常安的将来。
他心想,长安眼线这么多,看到我这个南唐世子和他站在一起会不会对他不利?南柯呢?常安会保护好她吗……
梁良心下不由得烦闷起来,此时,却听见娘亲和姜卜之小声讨论。
“姑娘,这茶如何?”李间凉笑眯眯道。
“不懂。好喝。”姜卜之一贯的惜字如金。
傻姑娘,先不说我娘的手艺,这连眉茶可是由一个个年方十八的处子采摘,再由江南道快马加鞭运来的!新鲜的紧呢!就这一碗茶,千金难买啊!连那三品官员都无缘一尝,你倒好,一句“好喝”就打发了。
梁良慢慢品着茶,又望向那如鲸吞水的老头子,想想自己一路没钱的艰辛,暗暗心痛。
“那梁良如何?”李间凉紧接着问道。
嘿,说着茶好着呢?怎么说到我了?我和茶有联系吗?有联系吗?有联系吗?娘,您这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啊!梁良心里腹诽,但脸上依旧漫不经心,但耳朵悄悄竖起,心里也不免有些好奇。
“说是梁一。骗人。这点不好。”姜卜之一脸严肃,但话锋又是一转,“不过,可以理解。”
梁良撇撇嘴,废话,我要是说了真名,我还不被人弄死?但看你后面脑子开窍的表现,本世子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那他人呢?”李间凉依旧笑眯眯。
“他好色。”姜卜之毫不犹豫。
梁良翻了个大大白眼,不是没好色成吗?本世子的理想可是抓上百个女侠为我暖床,男人不好色,那还叫做男人?
“恩,还有呢?”李间凉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怕媳妇的南安王,梁生当下恨不得立马对着媳妇表忠心,可王妃理都不理他,他只好狠狠的瞪了瞪这个装模作样的不肖子。
“所以是坏人。”姜卜之义正言辞。
“恩……”李间凉笑的合不拢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啊是啊,原来如此啊!”找到机会的梁生立马打蛇上棍,一脸谄媚样。
李间凉看着姜卜之真是越看越喜欢,对着梁生抛了个“儿子好样的”眼色。
诶诶诶,不对诶,气氛不对诶,娘,你拿错戏本了吧你!这婆婆看儿媳的剧情是闹哪样啊!
姜卜之一脸茫然的望着梁良,梁良也一脸茫然的望着姜卜之。
是哪句话说错了?他皱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