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成连看都没看秋同一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完已经率先进洞去了。
这是一个极为寒冷的洞穴,诡异的小老头儿自顾自地向里面爬行,速度极快,韩宝成和秋同一路小跑勉强跟上,此时他们真的有些相信青年的话,这貌似婴儿的家伙肯定是不太寻常了,也难怪堡里的居民那么惧怕他。
一路越行越黑,到后来伸手不见五指,幸亏韩宝成包里带着他的小探照灯,打开开关,整个洞穴一览无余。
那小“婴儿”爬得正起劲儿,看样子他的行进并不受黑暗的影响,不过这灯光倒是把他吓了一跳,稍停了停,一脸漠然地看了看秋同和韩宝成,便继续向前了,秋同和韩宝成也没多言语,连忙再次跟上。
步行一里多路,前面终于开始变得有些温暖,而且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到底说了些什么,韩宝成和秋同都有些听不懂。
绕过一个弯路,韩宝成的手电冷不防地射到了前方,那里正聚集着一些人,被韩宝成的灯光一照,都各自有些惊恐地散去了。
“地狱客!”韩宝成惊叫一声。
秋同第一次看到这些来自地狱之门的人,她瞪着眼睛看着前方二三十个穿着一袭黑衣的人,那些人有些躲躲闪闪的样子,目光中留露出惊惧。
“他们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地狱客?”秋同刚要上前看个仔细,却被韩宝成一只手死死拉住了。
“这些人和留在招待所里的那些老弱病残不一样,他们是地狱客中的青壮年,他们和我们并无交往,我们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对我们有敌意。”韩宝成一脸严肃,吓得秋同没敢再动。
“你们太胆小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嘲讽。
韩宝成吃了一惊,那个声音来自坐在地上的“婴儿”。
“你会说话?”韩宝成指着坐在地主吮着手指的“婴儿”,也不知道这一路上那只小手粘上了多少泥土。
“我从来没说自己不会说话啊,只是你们从来没有试着跟我交谈。”那貌似婴儿的小老头喃喃道。
“你带我们找到地狱客,我们得谢谢你,但这些人的语言我们不懂,根本无法和他们交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跟我走。”韩宝成面对这么多人,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带他们回依宁去。
“不必了……等他们种出了寒树,自然会回依宁去,那里必竟有他们的老婆孩子和父母。”小老头儿此时说话倒还一本正经。
韩宝成问道:“寒树是什么?”
小老头儿仍然吮着手指,嘴里含混不清地回答:“一种治他们白瞳病的药,那药三年才会成熟一次,他们必须守在这里,等有了药才能回去。”
韩宝成终于明白了什么:“这么说,你真的是知者了,他们千辛万苦还是找到了你?”
小老头儿有些不满地看了韩宝成一眼:“什么话!我哪里不象知者了?你们这些人,就凭眼睛看到的一切乱下结论,根本不去思考不去验证,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被你们这些人云亦云的家伙弄乱了。”
韩宝成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哦,那对不起了老先生,我只听了婴儿堡那些居民的一面之词,误会你了。”
小老头儿显然被“老先生”这个称呼惊住了,还从来没人这么称呼过他,他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才说:“嗯!婴儿堡那些家伙倒还真是不太象话,我照顾他们这么多年,就算没什么报答也就罢了,还被当作怪物,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秋同带着一脸的崇拜问道:“似乎您是青春永驻,而且有着不死之身,可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知者老头儿气乐了:“什么青春永驻,我就是祖祖辈辈的侏儒症患者罢了。”
韩宝成一皱眉:“可您每次死后都重生,这是……”
说到这里,老头儿突然面色一沉,脸上带着些凄凉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并没有活几百年,虽然年纪也不小了,但我真真正正的只有八十岁,那些死去的只是我的先人罢了,婴儿堡的蠢民们把我们怪物化了,只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想去了解过我们,对我们也从来没有过同情之心罢了。”
“原来是这样……”韩宝成陷入了沉思。
秋同象是有什么话要问,又不敢问,一瞬间脸憋得通红,绝顶聪明的小老头儿看了她一眼说:“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杀人吧,我说我没有你们信吗?”
韩宝成和秋同不约而同地点着头。
被人理解是件挺愉快的事,小老头儿被人当成怪物已经太久了,忽然有两个人表示相信他,还真是让他的心格外开朗起来,他朗声笑了笑说:“我除了救人,还从来没杀过人,至于婴儿堡里的那些死者,都是死于意外,或干脆是被婴儿堡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害死的,然后嫁祸给我,反正也没人相信我,我更不会去辩解……”说到这里,笑容已经凝固在老头儿的脸上,而此时,他的脸上有了真正属于老者的那种沧桑,这让秋同心里不由得痛了一下。
“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去到外面的世界,那里一定有不一样的生活。”秋同瞪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看着老头儿,很自然地蹲在地上,两只手拉着老头儿婴儿一样滑嫩的小手。
老头儿有一瞬间的失神,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婴儿一样纯净的神色,小手费力地够到秋同的头,抚了抚秋同的头发说:“好孩子,我的腿生来就是残疾的,不会走,所以我也不会出去的,我只会留在属于我的地方,不管这里是美好还是恶劣。”
秋同有些不解地道:“这里的人有的害你,有的误会你,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离开呢?”
老头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韩宝成开口替他说道:“秋同你咋那么傻,这地方再不好,也会有让人留恋的地方。”
秋同皱起了眉头:“有什么可留恋的,连阳光和雨水都没有。”
韩宝成无奈地看着秋同:“小姑娘,这里有他的爱人啊!”
秋同恍然大悟,是啊,否则象他这样被那么多人恨的人,又怎么会繁衍后代,原来不管是有着什么样的相貌,有着什么样的身世,有着什么样的人际关系,都不影响他去追求爱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