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霜梅把骆炽从骆家接走,又因为想起忘了东西,让骆炽在车上等,自己回骆家去让人拿。
那家人一直等到送走了骆炽才开始吃晚饭,看起来就很和睦,有说有笑,没有看见被管家领回来的任霜梅。
那天晚上的菜很丰盛,全都是骆炽小时候非常喜欢的菜色,热腾腾的映着餐厅的光。
“任阿姨不是还没成家,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骆钧问父亲:“能不能把骆枳过继给任阿姨?这样母亲就不会总是受刺激发病了,我们一家也能有自己的生活。”
“谁不想这样?”骆承修摆了摆手,“看机会吧,谁知道任家愿不愿意?”
管家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就变了脸色,想要开口提醒,却又被任霜梅拦住。
任霜梅那天听了不少的话。听见那对父子谈论骆炽“只会给人添麻烦”、“不会有人愿意要”,听见那位骆家主说那是个“回来讨债”的孩子。
骆夫人的精神状态比她之前看见的稳定不少,完全没有听见“骆枳”两个字就崩溃发疯的架势,专心给简怀逸夹菜,像是没听见这对父子的谈话。
……
任霜梅把自己的计划一口气全说给了火苗听。
她其实早就询问了有关收养的手续。
任霜梅自己没有子女,所以完全符合收养的要求。但骆炽毕竟不是孤儿,骆家也没有不能抚养子女的特殊困难条件,其实并不容易办成。
但要是再加上一条父母对未成年人的严重危害,就又不一定了。
“但是要小朋友自己同意。”
任霜梅摸了摸骆炽的头,她把显然已经不会动了的火苗揉进怀里,仔仔细细地给他讲:“要做伤情鉴定,要你把自己经历的事说出来,要去那个家里找证据。”
“我们要一起去那个家,和他们吵最凶的一架。”任霜梅看着骆炽的眼睛,“这样姨姨才有办法抢小朋友走。”
在这些正事上,任霜梅一直都把骆炽当成可以一起商量的成年人,也相信骆炽有能力理解和处理这些问题,从不会对他有半点隐瞒。
她把自己咨询和整理的内容找出来,详细地全讲给骆炽听,又打开床头灯,揽着骆炽一行一行地去看那些资料文件。
骆炽听了一遍,还觉得不放心,自己又把资料从头认真读到尾,终于抬起头确认:“做到这些,然后就能被姨姨抢走。”
“对。”任霜梅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来件事,相当严肃地纠正,“也不对。”
骆炽怔了下,抱着资料抬头。
任霜梅抬手拢住他的后脑,一点点打着圈,轻轻揉了揉。
“做到这些。”任霜梅一字一句说,“然后就能被妈妈抢走。”
骆炽的眼睛在瞬间亮起来。
他张了张嘴,眼眶倏地红透了,眼泪完全不争气地全涌上来,可目光还是止不住地亮。
他的心脏几乎要从胸口撞出来了。
骆炽的手臂控制不住地打着颤,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浑身上下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疼——明明又烫又高兴,高兴得要疯了,他现在就想要跑下去,跟遇到的每一个人说他有全世界最好的妈妈,他要被妈妈抢回家了,他一出院就跟妈妈回家。
任霜梅收拢手臂,让火苗能藏进自己怀里。
她感觉到被抱住的孩子还在努力避开手术的刀口,所以握住骆炽的手,轻轻碰那块纱布:“不要紧了,小心一点就完全没问题。”
任霜梅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
她也没当过妈妈,不知道怎么做才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被她抱着的是世界上最乖最棒的小朋友。
“有妈妈在的话。”任霜梅轻轻揉火苗的脑袋,“是不是可以大声哭?”
骆炽自己用力擦干净脸,他刚用力把眼泪全憋回去,还没坚强半秒钟,就听见了这一句话。
任霜梅低下头,看着他,眼里一点一点溢出笑来。
她抬手刮了下火苗的鼻梁,压低声音,悄悄告诉小朋友:“这里的隔音特别好,怎么大声喊都不会被听见。”
被她抱着的孩子胸口悸颤了下,一动不动地坐了几秒,忽然像是回过神,撕心裂肺地哭出声。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让人想起来这还是个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