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二郎给我叫来!”不多时,慕容叡来了。慕容叡先跪下来给母亲请安,而后问,“阿娘叫儿来,所为何事?”“我听说你长嫂因为你几句话被人掳去了是吗?”慕容叡听到这话,微微抬首,目光瞥了一眼在刘氏身边的于氏,目光触及于氏,于氏忍不住颤了一下,好像那日的鞭子又打在了她的身上。“是。”刘氏原本以为慕容叡会百般狡辩,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应下如此干净利落。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反应过来之后,旋即大怒,“这事你也做的出来?!你长嫂新寡,你就撺掇着把她往外走。她年岁比你还要小,她年纪小玩心重,难道你也分不清轻重?”“孤男寡女在外头过了一夜,要是传开了,你叫别人怎么说你兄长!”刘氏说到后面一句,红了眼圈,“你兄长年岁轻轻就去了,难道身后你还要给他留个污名?”说完,忍不住哽咽了两声。她哭着抬头看次子,慕容叡跪在那里,腰背挺得笔直,挺拔如松。面上清清冷冷,她睁大了眼睛,也没能从他脸上寻出半点心虚羞愧的影子。刘氏心里的怒火刹那间腾高,她抓过手边的茶碗丢到慕容叡身上,茶碗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他的额头。只听得哐当一声,碗砸在他额头上碎开,殷红的血流淌下来。“阿娘如果说的是这事的话,儿已经将功补过,而且谁都知道阿兄新婚那天就翻墙跑了,把新娶的新妇丢到那里不管了。谁还会笑阿兄呢。”他说着抬眼冲刘氏桀骜一笑。他血沿着额头淌下来,几乎把半张脸给盖了,唇咧起来,鲜血白牙,叫人胆寒。“阿娘可还有事?”慕容叡顶着半张脸的血问。刘氏指着慕容叡你了好几声,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这样子到底是像了谁!”慕容叡笑答,“儿是爷娘所生,父精母血,自然是随了爷娘。”血沿着下颌滴落下来,他顺手用袖子把血给接了。“不敢弄脏阿娘的地方。如果阿娘要是没事了,儿先下去了。”说完,慕容叡站起来,就往外头走。不知是不是于氏的错觉,这位二郎君走到门边时,微微侧首,向她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阴森入骨。差点就没吓得她哆嗦。刘氏目瞪口呆,直到人都见不到了,她才堪堪喘了一口气,捂住胸口跌坐在床上,“他这样子到底是和谁学的?和阿六敦可半点都不像!”于氏自己都抖若筛糠了,哪里还能回她的话?慕容叡顶着一脸的血回了自己院子,慕容允咬着笔杆子趴在书案上,现在做官不比以前,只要打仗打得好就行了,现在打仗打的好算不上什么优势,而且朝廷老是扣军饷,武官也叫人瞧不起。要想有出息,家里要有人,自个也得会汉人的东西。慕容允唉声叹气的摊开书卷,正在看呢,就听到外头家仆们的惊叫,他才抬头,门吱呀一声开了,慕容允惊的往后一跌,手把手边的砚台打翻。慕容叡半边脸都是血,他也不拿什么捂住止血,任由血这么流淌。胸前血迹斑斑,甚至脚下的那块地都有点点血迹。“怎么了?!”慕容允吓了一大跳,他跑过来想要扶住慕容叡,但是他今年满打满算才八岁,人堪堪到慕容叡腋下,别说搀扶人,只要慕容叡把体重压在他身上,两人就得一块倒了。“……”慕容叡顶着半脸的血,一言不发,突然头脑中一阵晕厥。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阿兄!”慕容允吓了一大跳,奔过来想要把人拉起来,可惜人小力弱,根本拉不起来。他叫家仆们进来,把人抬到床上去。慕容叡高大魁梧,瞧着瘦瘦高高的,可两个家仆使出了吃奶的功夫才把人给抬上去。头上鲜血淋漓,慕容允不敢轻举妄动,有时候没有相关的经验,伤口先不要动,要不然一个不好,还会更严重些。“叫大夫!”慕容允踢了一脚家仆。家仆有些迟疑,“这……小郎君,在府里看诊的大夫回乡去了。”刺史府不用外面的大夫,专门请了大夫在府里给刺史还有刺史家属看诊,只是前段日子,到了年关,大夫们也要回乡,所以都让回去了。这一时半会的,还没回来。平常用到大夫的时候不多,谁能料想到慕容叡这个时候破了脑袋。“那就去外头叫个来!”慕容允见家仆还有疑虑,一脚踢在他小腿上,跑出去就找人。慕容叡在这儿是个少主人,谁知道下头的家仆们支支吾吾的,摆明没有把人真正当主人看。他想要去找刘氏,可是自从他到了刺史府以来,就没有见过刘氏这个婶母一面,想也知道应该不待见自己,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他伸手抓过一个路过的侍女,“你们娘子在哪里?”明姝这几天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除了晨昏定省之外,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慕容叡和躲贼似得。不过躲起来之后,清净了许多。她围在炉子面前烤火,正暖着呢,外头呼啦一下门就被人从外头掀开了。守在门口的侍女吓得尖叫,紧接着就见着一个男孩跑了进来。“嫂嫂救命!”慕容允直接扑到她面前。明姝吓了一大跳,但还是伸手把他给抱起来,“怎么了?”慕容允马上把慕容叡受伤的事说了,还夸张道,“流了好多好多血,再不管他,他就要死啦!”人命关天的事,容不得迟疑。明姝叫人出去寻大夫,她自己也跟着慕容允过去。到了慕容叡屋子里,明姝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继续往里头走,她就见着慕容叡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额头上一个血窟窿,吓得她心惊胆战的。“这是怎么弄得?之前他去哪里了?”明姝看了一眼,出来问那些家仆。家仆们对着她自然言而不尽,说慕容叡被主母叫去了,然后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明姝顿时觉得头疼。一面派人去请大夫,一面派人去告知衙署里的慕容渊。大夫请了来,进去给慕容叡处理伤口,明姝隔着一面屏风在外面等着,慕容允伸头瞧了瞧里头,气鼓鼓道,“我之前叫他们去找大夫,居然不去!”“府里规矩多,下头的奴婢们是不能随意出入府中的,要出门办事必须说清楚是哪个主人的命令,办的是甚么事,不然大门都出不去。”慕容允听了满脸不高兴,坐在那里嘟嘟囔囔的。半晌大夫出来了,说是敲中了头上的血脉,现在急需静养,不能劳累着了。大夫吩咐完,明姝让家仆带着他去支取诊金。她往里头一探头,那股药味参杂着鲜血的味道就冲过来,逼得她又躲回去。慕容允眼巴巴的看她。慕容渊现在还在衙署那里,不到时辰回不来,主母对这个儿子又不管,能指望的人就眼前的年轻新妇了。男孩的目光过于殷切,明姝原本准备好的躲开的由头,对着他水汪汪的眼睛,有些说不出口。她纠结了两下,最后在外头坐下来,反正慕容叡还晕着,也闹不出事。等一会就等一会吧,现在离慕容渊下值回家应该也没多久了。她坐在屏风外的坐床上等了两刻,突然里头传来声响,守在里头的家仆们惊慌失措,“二郎君?!”慕容允跳下床,啪嗒啪嗒跑到里头,“阿兄你疯了!”明姝这才下来,急急忙忙到屏风后。慕容叡失血有些过多,脸色苍白,他伸手扯头上的绷带。“郎君不行啊!”家仆们吓得赶紧就去拉他的手。可是慕容叡的劲头哪里是这几个家仆能压的住的,转眼她就见着一个家仆被甩出去了。“你安静点。要是伤口裂开了,就不是躺一两天的事了。”明姝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