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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第1页)

“那就别自作主张。”银杏吐了吐舌头,道了声是。车辆一停,垂下的车廉从外头打了起来,“五娘子,已经到了。”国朝崇佛,平城里的寺庙不知其数,她跟在刘氏身后,进入寺庙内。今日她们来的并不算早,寺庙里已经熙熙攘攘都是来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明姝跟着刘氏进了大殿,刘氏跪在殿中大佛前,双手合十,虔诚的下拜叩首。明姝也跪在后面,跟着刘氏拜下去。刘氏心心念念想要儿子回来,跪了许久,才缓缓站起来,明姝跟着她在后头跪了那么久,腿脚也有些经受不住,险些一个趔趄,幸好她眼疾手快,一手撑住地砖,才叫自个没那么狼狈当着婆母的面,扑倒在地。寺庙内有供达官贵人上香的殿宇,不会和外头那些平头百姓混在一处。她扶着刘氏到专门做休息之用的厢房去。房内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等物,明姝亲自给刘氏送上热帕子。刘氏一面擦手,一面上下打量面前的新妇。新妇低眉顺眼,十足的恭谨姿态,露出饱满的额头,身形在宽大的襦裙下依旧显得几分纤细。这个新妇是她精心选出来的,只有貌美的女人才能留的住男人。鲜卑姑娘生的美艳的不是没有,但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鲜卑姑娘脾气暴烈如火,她知道鲜卑女人如何能把自己丈夫压制的死死的。她可以把自己的夫君掌控在手中,但不愿意见到儿子也这样被另外一个女子掌控。何况同样鲜卑出身的新妇,也会仗着娘家和她对抗,不服管教。思来想去,还是来一个汉家女好些。“等阿六敦回来,你好好守着他。”刘氏说着,颇为头疼的撑住额头,“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打仗有军功,光宗耀祖。照着洛阳里那些贵人的话说,谁带兵,那就是不入流的。”她说着,望向明姝,“说是甚么……甚么……泥巴?”刘氏自小喜欢骑射多于读书,对这些文绉绉的词,向来记不住的。“浊流。”她轻声应道。刘氏越发叹气,“就是,有那个功夫,还不如琢磨点别的路子,有他阿爷在,有甚么担心的。”做官是有父荫的,父亲是刺史,就可以让一个儿子做官。刘氏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唉声叹气,明姝低头劝说,“说不定就快些回来了呢。”刘氏摆了摆手,靠坐在那儿不欲再说。不久刘氏就靠着隐囊假寐。明姝等了一会,见她真的睡着了,才起身离开。侍女过来接她的班。伺候婆母是个辛苦活,出嫁的时候,谁也懒得管她,所以她也没有尝试过这么久跪坐那儿,到了现在几乎都有些扛不住。银杏过来扶住她的胳膊。外面的天已经泛起几丝凉意,平城天凉的早,丝丝缕缕透过衣裳往肌理里钻。站在门口,偶尔见得有僧人垂首而过。这些僧人走过的时候,足音极轻,几乎听不到。站在那儿,猎猎风声都清晰可闻。“天怎么凉的这么早。”风不是很大,但凉意十足,吹的心底都冷了。她从翼州来的,翼州也冷,可没平城这么冷。“天凉了,五娘子先找个地躲躲风。”说着,她扶着人就往里头走。才到屋子里头没多久,就有小沙弥送来火盆。她把手伸到火盆上的炭火暖了暖,暖意从手掌上传来,她抬眼觑银杏,“你见过他长甚么样儿?”算算嫁过来的那天起,到现在足足也有三四个月了。婚礼上头,因为手里拿着团扇,所以没见到自己要嫁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银杏捂嘴笑,“奴婢可不敢说,五娘子说了,不许奴婢胡说八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叫你说就说。”银杏轻咳了声,“奴婢刚刚进府的时候,曾经远远瞧了一眼。不是很清楚,不过郎君生的很高,白白的。”明姝捂住胸口,心里说不出上来什么滋味,“你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那也不能怪奴婢,奴婢也只是远远瞧了一眼而已。”银杏满脸委屈,“反正等郎君回来,五娘子自个眼见为实嘛。”明姝抬手就要敲她个爆栗,银杏脖颈还没缩回去,外头就传来一阵响动。佛家清净地,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靴子踩在地上蹭蹭作响,屋子两人对视一眼,明姝从坐床上起来开门。见着院门那边来了几个家仆,家仆认得她。见她出来,双手作揖,“娘子,已经有郎君的消息了,郎主命小的来,请夫人回府。”改嫁来人满脸焦急,明姝一听是和自己那位从未谋面的丈夫有关,半点不敢耽误,直接去了刘氏在的禅房内,原本刘氏正在闭眼假寐。听到消息,两眼立即睁开,不用明姝搀扶,马上站起来,急匆匆就往外头赶。刘氏满脸焦急,可话语里还是带着遮掩不住的高兴,“果然这天宫寺还是灵验的,才多久,就有消息了。”她思子心切,脚下走的飞快,明姝在后头几乎小跑追她。还没在天宫寺留多久,就又乘车回家。在车上,明姝紧张的手心冒汗,滑腻腻的一层。哪怕这会和离改嫁平常,但她也希望能遇上一个好人,能安定下来。想起之前银杏说的那些话,她心脏跳的更加厉害。银杏见她满脸紧绷,不由得出言安慰她,“五娘子,郎君现在要回来了,应当高兴才是。”高兴?的确该高兴的。明姝不由得想起那晚的噩梦,那个梦境实在是真实,真实让她不寒而栗。现在人回来了,那个梦就彻彻底底离自己远去了。刘氏下了令,赶车的马夫驾车驶的飞快。幸好现在城中的车马还不到最多的时候。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刘氏不用侍女过来搀扶,直接下来,见到明姝下车来,径自走过去攥住她的手,拉着她一同往里走去。手腕上的劲头很大,疼的明姝险些叫疼。她踉踉跄跄跟在刘氏身后,两人一同进了堂屋。堂屋里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慕容渊,刘氏松开明姝,环顾堂屋一圈,堂屋里头除了伺候的侍女和家仆之外,竟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阿六敦人呢?”慕容渊看向下头站着的人,刘氏这才发现原来庭院里头还站着一个人。那人身着鲜卑短骻圆领袍,头戴圆领鲜卑帽。现在鲜卑人作汉人装扮,也只有六镇为了保持战斗力,所以不进行汉化。刘氏似乎知道了那人到底从何而来。那人从腰边挂着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只簪子来,让家仆送到慕容渊面前。簪子是梨木所制,通体无半点花纹,只是簪子上还带着已经干涸了的血迹。那人开口说了几句鲜卑话。而后单腿跪下。明姝听不懂那人说的是什么,但只听得身边的刘氏尖叫一声,而后重重晕倒在地。明姝就在她身边,被带的一同扑倒在地,她趴在刘氏身边,“阿家,阿家怎么了阿家?”刘氏两眼紧闭,气息微弱,慕容渊拨开她,伸手在她鼻下探了下,“去叫医者来!”顿时停滞的众人马上忙碌起来,慕容渊抱起刘氏就往后面跑去。医者来了,针药齐下,才让刘氏醒转过来。刘氏一醒来,就放声大哭。慕容渊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明姝站在一旁,刘氏的哭声凄厉。没人和她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刘氏的反应上也不难猜出来。慕容渊面容露出些许哀戚,转头和刘氏说了什么。刘氏哭的更加嘶声裂肺。慕容渊坐了一会,过了好半晌,明姝以为他就这么陪着刘氏这么坐下去的时候,慕容渊抬头直直看向她,“五娘先下去吧。”明姝道了声是,退了出去。一出房门,她身形晃了两下,身侧的银杏马上搀扶住她,这才没让她真的跌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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