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水以勉强残聚的神念与盘瓠沟通,指引它去寻找很远的深山中一个地方。对于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外来意念,盘瓠也被吓了一跳,转着圈乱蹦在山林中狂吠,企图找出对方。理清水又赶紧设法安抚其心神,并尝试着进一步沟通。懵懂的盘瓠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有人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在告诉它一些事情,让它去找一个地方。这狗也很好奇,跑回路村的方向又进入自古无人涉足的深山,一路来到了这片上古遗迹中。在半路上,盘瓠还遭遇了一条怪蛇的偷袭,还好它反应及时,扑杀了那条强大而危险的怪蛇。理清水也为它捏了一把汗。当盘瓠开始往回跑的时候,理清水便再没有与这条狗沟通过,一来这样做可能会暴露盘瓠的位置;二来经过先前那一番折腾,这几年暗中残聚的神念之力已所剩无几,暂时很难继续施展手段了。他在先前的那番意念中,尽量告诉了这条狗一些事情,比如可以利用那处遗迹中的龙血宝树疗伤,并有清晰的图景演示。盘瓠应该完全明白了也记住了,它恰好受了伤,就那么给自己疗伤,这也让理清水甚感欣慰。而理清水想告诉盘瓠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在那座白云祭坛最中央的位置修炼,并进入一种特殊的定境,展开形神与这奇异的小世界气息融为一体。在这种情况下,理清水不仅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神气运行,还能在定境中与之沟通,却不会被世上其他人发现,就连白煞布在树得丘中的感应法阵也不会察觉。理清水当年是先发现了太昊遗迹,后凿建的树得丘,树得丘也是太昊天帝未成道前曾驻足的地方,而且离清水氏一族的居住地很近。理清水如今端坐的那座石台,就是仿造太昊天帝留下的白玉台,对于他们来说那不叫祭坛,就是修炼的法座。理清水在树得丘中的山神法座上,与遗迹中的白玉法座能有玄妙的感应联系,这是他如今最隐秘的手段,也是他费尽心机指引盘瓠来到此地的原因。聪明的盘瓠应该明白理清水想让它做什么,它治疗了自己的伤势,然后人模狗样地来到法座上定坐修炼了一番。可惜这条头脑尚简单的狗,还理解不了理清水所说的那些含义更复杂、更玄妙的“话”,并没有进入他所要求的定境。所以理清水虽能感应清晰这条狗修炼时的神气运行状态,却无法与之心神沟通。人们很难了解刚刚开启灵智的禽兽究竟是怎样修炼的,这是一种自悟的状态,若是迈不过那一步,谁也无法勉强。山爷指引盘瓠,也只是尽量让它从自发进入到一种自觉的状态,至于其他的东西,目前还难以教会更多。但也从未有人像理清水这样,以这么特殊的方式去感知一条狗修炼时的神气运行。假如勉强参照人间修士的境界,这条狗目前的状态大约相当于初境八转、将将要迈入、智者千虑(下)浪费就浪费了吧,就算盘瓠与虎娃懂得炼化药力,以如今的修为境界也根本发挥不了其大部分灵效,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吸收也好。理清水只有无奈地这么想,然后将注意力又集中在正于法座上修炼的虎娃身上。盘瓠显然知道那法座有什么用处,所以虎娃想端坐入境时,它就让虎娃坐在了那个地方。这对于理清水来说倒是一个意外,他指引盘瓠来到这么偏远的遗迹中,盘瓠不会说话、也不能告诉别人什么,从而能避免某些潜在的危险。但是盘瓠当日只在法座上修炼了一会儿,他还没机会与盘瓠做更多的沟通,然后这条狗就兴冲冲地跑掉了。盘瓠在山野中几乎没有停留,一直冲回了路村,居然这么着急地就将虎娃又给领来了。看盘瓠的样子很得意,又有些像在卖弄般地献宝。理清水熟悉这种神情,当它与虎娃一起在溪流边找石头蛋时,若找到了一块很好很漂亮的石头蛋,拿去叼给虎娃也是这个表情。难道今天发现这上古天帝所留下的遗迹,也被这条狗当做一个漂亮的石头蛋了吗?——这种联想让理清水感觉很无语。但是虎娃却不了解这么多,吃了那些藕茎之后,感觉周身的神气运行变得无比顺畅与充沛,需要定坐行功以运转炼化。这就像一个人在特别兴奋的状态下,总感觉有使不完的劲,需要发泄一番才行。虎娃此刻并非是精神或身体上的兴奋,而是感受到了神药的灵效冲击,仅就体魄而论,目前的虎娃还是明显不如盘瓠,他可不能像盘瓠那么舒舒服服、没心没肺地就睡大觉,恐怕睡也睡不着。圆形的祭坛以无瑕的白玉砌成,最中央是一整块圆形的平石,微微高出一些,恰好就像一个坐垫。石头给人的感觉通常是坚硬而冰冷的,可是虎娃盘坐在上面的时候,却感觉座下的玉石温润而柔软,身心特别安定。并不是玉石变软了,而是在这里入坐,神气运转特别舒适,筋骨也处于一种完美的放松协调状态。仿佛很多年前就有人在此处定坐,仍留下了某种气息无形中指引了虎娃。虎娃入坐便是入境,他还是第一次在午后时分如此修炼,体验着神气运转洗炼形骸的玄妙。虎娃并不知道什么修炼秘诀,这就是一种自然的体验,同时也是所谓二境中最根本的修炼。因为服用了那藕茎的关系,他此刻的神气特别充沛,在反复的巡行洗炼下,感觉筋骨形骸都变得那么纯净、几乎没有任何杂质。流转的神气在体内运行,是清晰的感知同时又是神奇的力量,仿佛就这么无穷无尽地在运转着。虎娃心神收摄在自身之内,形骸百脉就相当于所巡行的天地,渐渐地这天地消失了或者说消散了,又与周围的奇异小世界融为一体。这种状态,虎娃昨天黄昏时就曾有所感悟,当时他在天黑后登上了山脊,却又一次看见了远方的落日,阳光从极远处仰射而来,他的视野是第一次那么开阔无际,仿佛心胸也变得舒展无尽,自身亦似融入天地之间。可那时他被盘瓠的叫声惊醒了,接着下山找地方过夜,今天才来到了这里。当又一次在定境中自然洗炼形骸、运转神气到达一种极致状态后,虎娃便又进入了这种定境,这也与他服用的藕茎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