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洛邑的雨水似乎多了些,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一阵凉风吹过,云便遮了日。不消半个香头的功夫,蒙蒙细雨就将整个洛邑城笼罩在了其中。
洛邑城南的平江湖一角,满池的青荷在丝雨中显得尤为碧绿,十几朵白莲亭立在这翠绿中,或是含苞藏蓬,或是舒花展瓣,尽显着各自的风姿。雨落清荷便是如此,此时若有人驻足观瞧,想来也会是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爱花之人惧风,赏荷之人怕雨,途径的人皆是行色匆匆赶着路,试图用最快的步伐避开这漫天丝雨。故此,这般美景也就无人顾暇,更别说是驻足观赏了。
虽说尚未入夜,可露华阁中却也是灯火通明,便是这细雨纷飞的天气,也没能停下世人寻花问柳的雅兴。
蕙兰居内乐声悠扬,一身素白的雪衣姑娘翩翩起舞,动作轻盈似燕。婀娜的舞姿时而像流风回雪,时而像游龙惊飞,举手投足处细腻柔婉,顾盼相间里情意绵长。
尤其是那对轻柔飘逸的长袖,在其芊芊细腰的转动下飘扬而起。如同流动的浮云,又似轻盈的锦带,萦绕在她的身子周围,使其竟现飞天之美。
三皇子康世晔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团转动的流云,口中懒散地说道:“铭昔呀,有的时候不争也是争。你看看,这戍卫京师的兵权我倒没争,最终还不就落到本皇子这个渔翁的手中啦。”
坐于一侧的萧铭昔举起手中的酒盏,笑道:“是三皇子睿智,铭昔在这里恭贺三皇子了。”
康世晔抬起酒盏抿了一口,转头望着萧铭昔道:“让你父亲给我寻些可用的人手,我要安插到各个营中。既然我父皇将这个权利交给了我,本皇子就要好好地利用,便是以后不再为我统辖,本皇子也要这戍京之师为我所用。”
说着,他将头转了回来,再次望向起舞的雪衣,口中继续道:“唐铎的事情让你父亲抓紧些,武卫营中他不能留下。”
萧铭昔点头道:“三皇子放心,家父昨日还谈及过此事,说是早已安排妥当,应该就这几天,御书房内便会有幽机司的密折了。若是皇帝陛下见了密折,不光是唐铎,整个唐家想来也不会好到哪去。”
康世晔笑了笑,说道:“你们用什么法子我不管,我只关心武卫营能否成为本皇子的。”
话一说完,康世晔将酒盏中的酒饮了下去,冲台中的雪衣招了招手,示意她停下舞步,坐回到自己的身旁。
琴音舒缓,雪衣停下了舞姿,几步走到康世晔的身侧坐了下来。她凝白的面容上有些红晕,光洁的额头处也现了丝丝汗珠。
雪衣刚一坐下,康世晔便将她搂在了怀里,用手轻捏着她的下巴说道:“近来这舞技真是愈发地美了,想来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吧?”
雪衣并未起身,侧躺在康世晔的怀中,娇笑地说道:“奴家知道皇子您喜欢看,故此每日里都要勤加练习。不求别的,奴家只愿皇子您看完能心悦,笑上一笑即可。”
康世晔闻言,低头亲了一下雪衣,笑道:“本皇子今日高兴,不光有笑,还要有赏。铭昔,多取些银两赏与她们。”说着,他从身侧取出一个檀木盒子放到了雪衣的怀中,说道:“这个,是赏你的。”
雪衣直起身子,笑着打开了盒子。但见盒中珠光宝气,尽是些珠钗翠环一类的珍贵之物,其中更是有一支金步摇。
那金步摇的上端有一对展开的翅翼,翅翼中镶着精琢的玉片,玉片四周满饰镂空梅菊,由细金丝编织的、嵌着珠玉的穗状串饰分组下垂,如活物一般生动,显得极为华美。
雪衣惊异地捧起金步摇,望着康世晔,颤声地说道:“三皇子,您这是送给奴家的吗?”
雪衣之所以如此惊诧,并非是她没有见过什么世面,金银首饰她有不少,奇珍异宝也是见过许多。
金步摇她也是见过的,但她早就知晓,这金步摇并非是寻常女子所能佩戴。凡是能够带上这一金钗的,皆是宫中的嫔妃或是显贵家族的正房大夫人。
平民的女儿家都不得佩戴,更何况她这一风尘女子又如何敢越制呢。但此时,三皇子却将此物赠予自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雪衣没敢继续想下去,她自己也觉得能进皇子府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
康世晔并未作答,只是静静地望着雪衣。
半晌后,他淡淡地笑道:“我给不了你什么,但我知道你喜欢。上次多少是让你失了些颜面,今日算是补偿你了。”
雪衣没有失落,她知道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她的眼眶里还是无法控制地泛起了泪花。
雪衣抬起手臂,将手中的金步摇插在了云髻上,微笑地望着康世晔,柔声说道:“三皇子,好看吗?以后您来,雪衣便戴着它。”
康世晔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他的笑中有了一丝不忍与无奈。
“噢,对了,那个琴技不错的女子没来吗?”康世晔转了目光,瞥向了琴音之处。
雪衣落手时轻拭了一下眼角,又向前拿起酒壶,在康世晔的酒盏中斟满了酒,轻声说道:“您说的是丝语姑娘吧,她本就不是咱们这儿的,就是偶尔送琴才会来。奴家估计,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康世晔随口问道:“为何?她不斫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