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砚见此,摆了摆手,轻声说道:“秋夫人,您不必如此多礼。若是论起来,咱们两家还是故交。”
秋夫人听徐清砚如此说,忙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望着徐清砚。
徐清砚见秋夫人与秋丝语都望着自己,笑了笑道:“家父是徐镇翊,家父与家母都与秋丰然先生是旧识。我是他们的小儿子,少时我便见过秋先生与您。”
听到这话,秋夫人急着坐直了身子,连声问道:“您是三公子?是三公子吗?是三公子清砚吗?”
徐清砚站起身来,走到土炕旁,坐了下来,轻声道:“秋夫人,我正是徐清砚。”
秋夫人抬了抬手,想要抚摸一下徐清砚的手臂。可想到彼此的身份悬殊,她又将手放回了身前,细细地打量起来。
望了一会,秋夫人笑着说道:“三公子,您小的时候我便在徐府见过您。那时,徐大将军与夫人常邀我夫君到府中抚琴饮酒,民妇也跟随过多次。大将军与夫人现在可好?自从徐府搬到北境后,便再未有大将军与夫人的消息了。”
徐清砚的神色有些黯然,轻声地回道:“家父家母都已过世。”
秋夫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急促地咳嗽。再次抬首时,眼中有了泪光,颤声地说道:“天道不公呀,将军与夫人是多么好的人,怎会如此呢?”
徐清砚轻拍了一下秋夫人的手背,说道:“秋夫人,我适才听你家小公子说秋先生亦是不在了,出了什么事?你这?”他左右望了望,没有将话说下去。
秋夫人尚未开言,泪水已经流了出来,她擦拭了一下,惨笑地说道:“或许真的是天道不公吧,咳咳。”
咳了几声后,秋夫人继续道:“三年前,民妇家中起了火灾,失了些财物,夫君也被灼伤了手臂。本来是无碍的,可夫君因为受伤无法斫琴,便耽误了一家人的取琴日期。夫君本想与那家人商谈一下,看看能否宽限些时日,或是退了定钱,再赔些银子以表歉意。谁知那家人不肯,竟派人到家中夺走了数把已是完工尚未交付的琴。夫君与他们理论,竟被打伤了身子,咳咳咳咳。”
秋丝语见母亲咳的厉害,端了一碗水想要母亲喝一口,秋夫人摇了摇头,顺了几口气后,继续道:“三公子,您也知道,民妇夫君斫的琴本就用料昂贵,都是买家先付定金而后斫琴。如此一来,其它几家都来要求赔偿。无奈之下,夫君只好变卖了一些家产,赔给了人家。”
见母亲的气息不稳,说的吃力,秋丝音接话说道:“因为那家人抢夺了不属于他们的琴,家父便告到了衙门,想要讨个公道。谁知,家父进了衙门后便被关进了大牢,待我们筹钱托人将家父接回来时,他老人家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
秋丝语擦了一下脸颊的泪水,继续说道:“本以为这便是完了,哪里想到,事隔一日后,衙门的人将一份判罚书送到了家中,说是父亲犯了欺诈之罪,应以严惩,罚没秋家全部家产。当天,便将我们赶出了家门。”
习字的小女孩听着姐姐的诉说,嘤嘤地哭了起来。秋夫人将她搂在了怀中,流着泪轻抚着。
秋丝语望着哭泣的妹妹,吸了一下鼻子,说道:“家父当夜就过世了,我们借了些银子安葬了父亲。又在李家巷中租了这间屋子,算是安顿了下来。”
听了这些,徐清砚一脸冰寒,口中问道:“那家是什么人?又是哪里的衙门作出的判罚?”
秋夫人见徐清砚变了脸色,赶忙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三公子,算了吧。我们也是打听过,那家的身后好像是位皇子,像我们这般民家,万万是惹不起的。”
徐清砚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有些事情便是这样,即使自己这个抚远侯的身份,有时候也是无可奈何的。
沉默了一会,秋夫人望着秋丝语,心疼地说道:“这几年就是苦了语儿,都是她在辛劳地苦撑着这个家,照顾着我和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
“娘,您说这个干什么,这是女儿应做的事情,侯爷,您喝茶。”秋丝语口中说着,倒了一碗茶递给了徐清砚。
徐清砚接过茶碗,冲着秋丝语笑了笑,转头对秋夫人说道:“秋夫人,您的身子得了什么病?诊看过了吗?”
秋夫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以前看过,说是家中招火灾时熏了肺腑,再加上经历了这些变故,这病呀也就重了。也吃过些药,终是没见好转过,也就罢了。”
听着秋夫人的话,看着她的表情,徐清砚也便知道了原因。似她们这般贫病交加的生活,又哪里会有多余的银钱来买药呢?
原本丰足的人家,就这般毁在了他人的手中,还无处申屈。若是父母还在的话,见到故友一家落难至此,他们会作何感想?又会如何做呢?
徐清砚思忖了一下,望了一眼身侧的秋丝语,又转头与秋夫人说道:“秋夫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望您能够应允。”
秋夫人见徐清砚说的郑重,不知他要做什么,也便有些狐疑地说道:“三公子,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若是民妇能做到的,一定会答应您的。”
“是这样。”徐清砚将手中的茶碗放在了炕桌上,继续道:“我在慧山有个别苑,那里住着我属下将士的家眷,尚还有些屋舍空着,我想让你们搬到别苑那边住,您看如何?”
秋夫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望向了站在一旁的秋丝语,眼神中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自己的夫君生前与徐家交好,可那是与徐大将军及其夫人的情谊,如今他们都不在了,这份情也便是断了。
自己与这三公子虽有面缘,却是谈不上什么情分的。如此之下,竟将这般的好处给予秋家,让她这个贫苦多年的妇人,一时间竟没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