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面色由青转红,绷直而立,一言不发,目中满是怒火似要喷薄而出。胸口起伏难平,心中块垒难消,眼见便要厥过去。所幸沈错眼疾手快,发觉了不妥,一个抢步上前将他扶住。
“先生!”师生们着急地围了上去。
“先生太过激动,岔了气。你们扶他坐稳,我帮他捋顺气息。”沈错迅速盘腿坐在曾先生身后,以灵气走膈俞、肝俞两穴,助其疏肝理气。
片刻过后,曾先生呕出一口浊气,面色殷红褪去,这才清醒了过来。
“谢谢道长!”剩余师生纷纷向沈错道谢,眼中满是惊讶和感激。
“不用客气。你们把先生扶到路边歇一会,让他喝点水。别围着他,让他透透气。”沈错与学生们一起将曾先生扶起,示意大伙暂时休息下,自己则走向了路旁的一棵樟树,折了根树枝下来。
香樟木气味独特,入药可理气,闻之能使人清醒。沈错就地取材,以此助曾先生振奋精神,效果竟也颇佳。
“有劳道长了,我感觉好多了。”但曾先生苦闷的神情显然没有说服力。
“先生如此忧国忧民,小道佩服。”沈错由衷感佩道。
“窝囊啊!”曾先生长叹一声,“我巍巍中华竟让人欺侮至此!可悲可叹!”
“小道的村子也遭了日本人的毒手。那时我跪在先父和自家先生的墓前流了不知多少泪。”沈错斟酌过后,撕开自己的伤口,“可事实却是,过于发泄情绪最是无用。”
伤痛让人成长,沈错的话让曾先生沉默了许久,心中既痛惜又震惊。
“知易行难,这道理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一路所见所闻,让我对于中国之前途颇为担忧,加之今天见到这破碎山河,才急火攻心…”曾先生语气沮丧。
“小道对战争形势并不知晓,但齐团长曾说过。”沈错模仿着齐团长的语气道,“小日本的武器装备、军事素养都比我们强,因此短时间我们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我们有广阔的战略纵深,经得起消耗,只要万众一心,胜利肯定属于我们!”
“当真?!”曾先生目中闪出希望。
“自然是真!”齐团长的话沈错深信不疑,今日亲口复述更添了必胜的决心,忍不住脱口吟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武穆的满江红!好词!”曾先生眼中的颓唐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振作了起来。
“心中的信念可比药物管用。”沈错在心下感慨。
“曾先生可好些了?”“三斤”走到两人跟前,“学生们今晚不愿留宿在县里,想问问你们的意思。”
“那我也就直说了。”沈错矮身安抚了阿灵,继续说道,“此处戾气太重,你们经历过沙场倒是不怕,但这些学生们怕是遭不住。”
曾先生虽不太相信这些神神怪怪,却也并未出言打断,而是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从先前各国的战争史来看,战事过后定然有大疫。这城里死了这么多人,尸体污染水源后会在水中生成病菌,病菌则会导致瘟疫。因此,还是撤出这里最为妥当。”
“既然两位都这么说,那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吧。”“三斤”颔首同意,命众人再次启程。
“天机掌教要为城里的冤魂颂往生咒。”沈错对着即将走出城门的“三斤”和老马说道,“你们先走一步,我们稍后追赶上来。”
“出县城后不远处有条河,我们在那里等你们。”老马指了指远方。
“放心,有白郁和阿灵随你们同行,我们找得到。”沈错向几人挥了挥手,转身登上城墙,同天机子师徒一起为无辜的百姓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