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砸在脸上,不疼。
疼的是心脏。
密密麻麻的痛意挟裹着自尊,啃噬着他的神经。
黑暗中的男生眼睛微红。
沈橙没被这样侮辱过。
或者说,面对有那么几分好感的女孩子,他接受不了这种赤条条的金钱侮辱。
明明以前他不这样的。
——出身底层的人,鲜少有资格拒绝别人的好处。
因为他太弱小了,弱小到难以自立,需要拼命汲取外界的养分来壮大自己。
哪怕手段过于卑劣不堪。
他投胎技术不好,出生偏远农村,从小小山沟一步步走到繁华城市,考上昌大,逃离大山,他除了付出学业上的努力,更有人情世故的拉拢。
对老师,他会是他们最理想的优等生,校服穿得整整齐齐,不烫头不抽烟不说脏话,礼貌懂事,谦虚上进,这有利于增强他获得奖学金的竞争力。
而对同学,沈橙也看菜下碟,灵活变通,尤其是家境不错的富裕学生,他有意识地交好,态度不卑不亢,将他们发展成了谈天说地的好友。
靠着高超的社交技巧,沈橙在圈子里还算是受欢迎。
富家好友基本知道他家的情况,偶尔也会接济他,比如说吃饭买单或者送点学习工具。
沈橙收到最贵的一件生日礼物,是毕业学长赠送他的一台笔记本,新款的,价值过万。
他当时的心情跟现在迥然不同。
学长是坦坦荡荡的好意,他看好潜力无限的穷学弟,所以提前“投资”他。
沈橙推辞不了,就坦然接受了学长的馈赠,两人建立的是一种平等温和的提携关系。
而不像现在的。
割裂、扭曲、又不平等的对话。
营地灯雪白得刺眼,投进帐篷,光度打折,变得昏暗暧昧。沈橙分辨不清她脸上的微表情,唯有热度是清晰的。
“……拿走。”
沈橙撑起双肘,黑发微湿,衣衫凌乱遮着胸膛。
清澈温和的声线略带一丝喑哑,以及掩饰不住的恼恨。
“什么?”
般弱以为自己听错了,男主什么时候有骨气到这个程度了?
“我说,拿走——”
他从牙齿缝里挤出四个字。
下一刻,上边的人突然倾了过来,她的呼吸一近,沈橙的手脚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指甲扣着身下帐篷的轻薄里料。方才被她全程支配,沈橙脸色潮红,跟煮熟的虾米一样,多了一项羞耻的身体记忆。
她停留在他的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