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宫外,景衡带着小僮,给守门的护卫递上身份名牒,又经过两层搜检,才顺利进入这道宫门。
自从湘妃在南山寺遇刺后,巫王便加重了栖霞宫的防守,除帝后之外,其余人必须经过搜检才能出入这里。
即使,景衡是巫王亲自指派给湘妃的医官,也不能例外。
暮秋之季,蔷薇正香。
湘妃如往常一样,坐在苑中的藤椅上,抬眸凝视着花架之间跃跃跳动的阳光。
景衡诊完脉,又例行询问了一些问题,便写了张方子,命小僮下去煎药。
“娘娘伤势已无大碍,今日之后,当以调养为主。”
见湘妃依旧注视着花架,毫无反应,景衡又捋须道:“这风,不宜多吹。”
湘妃这才转目而笑:“太医令的话,本宫记下了。”
景衡将新配的药膏交于白芷,正欲退下,湘妃盯着他左手小指上一块丑陋的疤痕,似是不经意问:“景馆主手上的伤,也是当年南山寺钟楼失火所致么?”
景衡手上肌肉不禁一抽,面色波澜不惊,朗朗一笑:“炼药时不慎灼了手,实在不该在娘娘面前露丑。”
湘妃静静注视着他,手里却摇起美人扇,不急不缓道:“那真是可惜了。那日,刺客为躲避戍卫营追杀,将本宫挟持至钟楼——”
景衡手上肌肉又是一抽。
湘妃恍若未见,继续摇扇道:“那钟楼里的景象,当真是惨烈得很。每一层,皆是白骨累累,尸油遍地。莫非,当年王后生产,南山寺一半僧尼,都陪着御医们进去找止血的香灰去了?”
景衡垂手道:“当日,能止血的香灰,确实只有钟楼有。”
“可令本宫不解的是,那些白骨,平躺于地,排列整齐,毫无挣扎痕迹,实在不像是突然遭遇了天火之态。景馆主当时也在里面,可知晓其中内情?”
湘妃目中突地凝起一团冷光。
景衡惶恐道:“老臣愚钝。”
湘妃见状笑道:“每每提起这件旧事,景馆主都紧张的很呢。听说,太医出宫,必须贴身携带戍卫营特制的腰牌。当时,先王共派去三名医官助王后生产,可据本宫所知,那钟楼里,其实只找到了两块腰牌。”
顿了顿,湘妃幽柔的眸光紧紧缠住景衡:“也就是说,除景馆主外,还有一名医官,从钟楼里逃了出来。”
这是十六年来,景衡第一次感觉到,某种不可控制的力量,抑或危机,正在悄悄的靠近自己。
“为了找到那名医官,王后不惜冒险启用风国暗探,看来,那夜钟楼里,的确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呢。”
湘妃半嘲半讽的说罢,便继续抬眸欣赏花架子。
景衡刚离开,白芷便忍不住道:“娘娘既知那日的刺客是王后所派,又抓住了这件旧事把柄,为何不直接回禀王上,借机扳倒王后,让他们帝后离心。”
湘妃眉尖一蹙,露出抹凉薄笑意:“你真当巫启是伶俐智昏的庸君么?他若真的沉迷于美色,就不会派人监视我在南山寺的一举一动。这深宫之中,稍有差池,便是杀身之祸。若非王后精心安排的这场刺杀,我也不可能将计就计,进入钟楼。”
她不紧不慢的啜了口白芷递来的汤药,冷冰冰笑道:“本宫尚来不及感激王后,怎会落井下石?更何况,那件旧事,若真有内情,便是足以搅乱这巫国前朝后宫的内情,时候未到,本宫何必急着收线?”
由于巫后近日感染了风寒,离开栖霞宫后,景衡便到章台宫为巫后例行请脉。
所有宫人俱被屏退,巫后素妆披发,斜躺在暖榻上,形容甚是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