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彦悄悄搁下酒盏,手指在案上敲了几下,重华殿殿顶之上,蛰伏在暗处的影子立刻悄悄移形换位,朝御座方向靠近。两名内侍装扮的血衣卫,无声跪到夜照使团后面,出手如电,捂住席末两个夜照使臣的嘴巴,将他们拖进了阴影之中。
夜照使团中,数十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江淹,他们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眸底跳动着不知名的火焰,似乎在等待某种信号。
江淹不紧不慢的喝着杯中之酒,精光四射的眼睛,隔着酒盏,投向四妃的位置。吴妃嘴角婉柔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与那道目光相撞后,轻轻点头,一双玉手,悄悄伸进垂纱袖中。
群臣还在专注的讨论夜照公主的情郎,殿顶之上,一柄柄寒刃,如毒蛇一样,悄悄吐出蛇信子,窥视着下方。
杯中酒,只剩下最后几滴。江淹捏紧酒杯,正要一掷为号,殿外,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江国师,还不束手就擒!”
江淹神色陡变,转头一看,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黑袍少年,冒着风雪,大步踏入殿中,身后跟着十多名手握银刀的将士,和一个上了年纪的朱袍官员。
子彦极轻的皱了皱眉,手指一点案面,藏在殿顶上的影子悄然收回了兵刃。百官见这阵仗,顿时炸开了锅,这大殿之上,公然携刀带剑,可是大忌。于是,夜照公主的事被抛到了脑后,大家又开始猜测这嚣张跋扈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公然藐视王法。
少年整张脸都隐在兜帽之中,一双黑眸,凛冽锋利,也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大步流星的走到御案前,单膝跪落,高声道:“父王明鉴,这夜照国师江淹,以国师的身份作掩护,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这,这怎么可能?!”
这些话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夜照使团和巫国百官都沸腾了起来。大部分官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少年就是他们巫国那位卧病五年的小殿下。不过,但从这阵势来看,这位小殿下,似乎没有传言中那么病弱不堪。
江淹又惊又颤,怒道:“我与殿下素未谋面,殿下为何要这么污蔑我?”
巫王也被搞得猝不及防,沉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辰正色道:“回父王,这江淹自从来到沧溟,便仗着国师身份,撺掇使团中的商人大肆收购沧溟米粮,囤积居奇,意图贩卖到因寒冬陷入饥荒的漠北诸国,大捞一笔。这两日,还有夜照商人,意图高价向军中贩卖漠北的汗血宝马,儿臣拷问之下,那两人承认,也是受了江国师的指使。”
“如今巫国和夜照交好,怎能容许这种贪财忘义的小人从中作梗,让两国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儿臣请求,立刻拿下江淹及其同党,严加惩治,给沧溟百姓一个交代,也替夜照使团洗清冤屈。”
巫王惊怒之下,猛地拍案起身:“此事当真?”
九辰道:“此事,户部令使大人也可作证。”
跟在后面的户部令使立刻提袍跪落,手中捧着厚厚一沓收据,禀道:“回王上,这是臣带人从长林苑江国师居住的房间搜出来的,全都是他们从南市收购米粮的收据。”
在一旁侍候的晏婴连忙呈送给巫王,巫王一页页阅完,脸色愈发阴沉。他命晏婴递给舒靖,道:“王子也看看这些东西。”
舒靖看完,仍旧难以相信,叹道:“我以为,国师是不食烟火的世外高人,没想到,也是个俗人。”
江淹捏紧酒杯,嫉恨的盯着九辰。
九辰起身,大手一挥,众银刀死士立刻上前,将江淹按在地上,拿绳子绑了。
江淹奋力挣扎,高呼:“这是栽赃诬陷!”
兜帽下,九辰挑起嘴角,冷冷一笑:“国师拒不认罪,是想要你手下的三十多个商人来替你偿命么?”
江淹一惊,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还是说,西贝商号,已经暴露了……
他盯着那少年凛冽黑眸,似乎明白了什么,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这场面太过惨烈,许多人掩袖侧目,不忍直视。吴妃惊恐的睁大眼睛,瑟瑟发抖,如风中残花。
满殿沉寂中,叮叮铃铃的宝石撞击声突然响起,如风铃一般,欢快的在大殿里穿行,和这紧张的气氛十分不衬。
全身挂满宝石的夜照国公主,忽然冲了过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九辰,好像看见一块鲜美的肥肉般,欢快的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百官立刻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辰皱了皱眉,想要扒开那只手。
怎奈,这姑娘力大如牛,如狗皮膏药般,紧紧贴着他,怎么也扒不动。
御案前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人,悄悄离案朝殿外走了。一个是子彦,一个是南央。
只有文时侯巫子玉,抿着一口酒,饶有兴致的观赏着这一场场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哥哥发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