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追人的禁卫军见状暗叫不好,这若是把人摔坏了可怎么好?&ldo;谁绊的我?&rdo;班婳双目充血,不过因为摔得太狠,她脑子有些发晕,一时间竟从地上爬不起来。&ldo;郡主!&rdo;容瑕从奔跑的马儿背上跳下,大步跑到班婳跟前扶起她道,&ldo;你怎么样?&rdo;班婳此刻的脑子里,根本意识不到扶着她的人是谁,她握紧手里的马鞭,照着绊倒她马儿的人便抽了下来,声音嘶哑道:&ldo;滚开!&rdo;石晋在看到摔倒的人是班婳后,就愣住了,班婳这一鞭子挥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有躲。也不知道这鞭子是什么制成,鞭尾扫到他的手背处,火辣辣地疼。&ldo;郡主,我们先去找大长公主。&rdo;容瑕看也不看石晋,低头对班婳道,&ldo;你还能走吗?&rdo;班婳茫然地看着容瑕,颤抖着嘴角没有说话。&ldo;我背你。&rdo;容瑕看着眼前眼眶发红,发髻散乱,头上发饰掉了一大半的姑娘,蹲在了她的面前,&ldo;快,上来。&rdo;班婳趴在了容瑕的背上,沾满尘土的手紧紧地拽住了容瑕的衣襟,仿佛只要这么紧紧抓着,容瑕就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眼前一片模糊,班婳的脸在容瑕背上蹭了蹭,掩饰着自己抽噎的声音。听着耳边低低地抽泣声,容瑕加快了脚步。&ldo;副统领。&rdo;几个禁卫军看着石晋手背上的血痕,面上都露出了紧张之色。太子妃的兄长,当朝右相的嫡长子,被陛下亲封的郡主用马鞭抽了,这事……是要装作看不见,还是要怎么办?&ldo;没事,&rdo;石晋抬起手背看了看上面的伤口,&ldo;我过去看看。&rdo;&ldo;是!&rdo;禁卫军松了口气,既然副统领说没事,那他们也不用作用为难了。大月宫正殿中,帝后看着束手无策的御医们,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刺客在公众潜伏了这么多年,还是大月宫里近身伺候陛下的女官。若不是大长公主察觉到不对劲,替陛下拦住了那个刺客,只怕此刻……皇后看着躺在御榻上浑身是血的大长公主,全身发凉,不住地朝殿外张望:&ldo;静亭侯府的人来了没有?&rdo;大长公主眼看着是不大好了,至少……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ldo;娘娘,护卫们刚走一会儿呢,恐怕没有这么快,&rdo;皇后身边的姑姑小声道,&ldo;娘娘你别着急,让御医再想想办法。&rdo;皇后在心里苦笑,还能想什么办法,这会儿不过是靠着人参片吊着命,静亭侯府的人再来晚一点,恐怕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ldo;娘娘,娘娘,&rdo;王德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喘着气道:&ldo;来、来了。&rdo;皇后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就见成安伯背着班婳进来,她虽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道:&ldo;不用行礼,快进去看看。&rdo;班婳看到躺在床上,犹如血人一般的大长公主后,整个人茫然地从容瑕背上爬下来,被容瑕扶到大长公主跟前时,她已经哭花了一张脸却不自知。&ldo;祖、祖母。&rdo;班婳跪在了龙榻前,紧紧握住大长公主的手,哭得几乎失了声。整个大月宫正殿寂静一片,除了哭声以外,再无人说话。云庆帝站在旁边,看着哭得不能自抑的表侄女,想要开口劝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从未见过班婳这般狼狈的模样,满身尘土,头发散乱,原本白净的脸上也变得灰扑扑地,就像是在地上滚过一圈似的。大长公主听到班婳的哭声,徐徐地睁开眼睛,见到孙女狼狈不堪的模样,微微一笑:&ldo;傻丫头,哭什么?&rdo;&ldo;祖母,是婳婳没用,是婳婳没用。&rdo;眼泪一滴滴落在大长公主的手背上,或许是临近死亡,大长公主的身体格外敏感,这几滴眼泪就像是灼热的开水,烫得她心里一阵阵疼。&ldo;傻丫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rdo;大长公主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了握班婳的手,&ldo;抬起头来,让祖母瞧瞧,到了地下,祖母也能告诉你祖父,我们的孙女长大了,美得跟朵花儿似的。&rdo;班婳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死命擦着脸上的污渍,想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更白一点,更好看一点。可是早上化过妆的她,越擦只会把脸弄得更花,很快脸上就多了几道脏兮兮的划痕。&ldo;真好看,&rdo;大长公主笑了,笑得格外的温柔,她吃力的摘下手腕上的金镯:&ldo;这枚手镯是你曾祖父在我出嫁前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rdo;&ldo;嗯!&rdo;班婳不断擦着脸上的眼泪,可是不管她怎么擦,脸上仍旧一片模糊,在戴上手镯的这个瞬间,她的情绪再也绷不住,抱着大长公主的手臂嚎啕大哭起来:&ldo;祖母,您别离开我,我害怕。&rdo;大长公主想要把手放到班婳的背上拍一拍,可是她手上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一只手臂伸了过来,把她的手放到了班婳的背上。容瑕沉默地站在班婳身边,就像是一颗大树,动也不动,即便皇上就在旁边,皇后也在旁边,身后还有一群御医太医,他仍旧没有挪动自己的步子。&ldo;婳婳乖,不怕不怕,&rdo;大长公主在班婳耳边轻声道,&ldo;别害怕,只管往前走,奶奶看着你呢。&rdo;大长公主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得只有班婳能够听到。班婳哽咽着点头,此刻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ldo;只可惜我家婳婳这么美,祖母不能看到你穿红嫁衣这一天了,&rdo;大长公主遗憾道,&ldo;不知哪个儿郎能够娶到我们的婳婳呢。&rdo;云庆帝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ldo;请姑母放心,侄儿一定会照顾好表弟,还有表侄与表侄女,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rdo;大长公主此时神智已经有些不轻,她看着云庆帝半晌,忽然道:&ldo;瑞儿呢,瑞儿在哪,这孩子胆子小,刺客吓到他没有?&rdo;瑞儿是云庆帝的名字,他全名叫蒋瑞,只是到了如今,已经无人敢再叫他的名字了。他知道大长公主大脑已经不清醒了,一掀衣袍跪在大长公主面前,&ldo;姑母请放心,瑞儿他很安全,也没有被吓到,他已经长大了,您不用再为他担心了。&rdo;&ldo;那就好,那就好,&rdo;大长公主声音越来越小,&ldo;婳婳,婳婳。&rdo;&ldo;祖母,我在,我在,&rdo;班婳捧住大长公主的手,&ldo;我在这里。&rdo;&ldo;你成亲啦?&rdo;大长公主看着班婳身上的红衣,&ldo;是哪家的郎君呢?&rdo;云庆帝动了动唇角,别开头擦着眼泪没有说话。&ldo;祖母,是我,&rdo;容瑕跪在班婳身边,语气温柔道,&ldo;我会好好照顾婳婳,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rdo;&ldo;这是哪家的小郎君,竟是长得如此俊俏……&rdo;大长公主望向殿门,微微一笑,&ldo;驸马回来啦。&rdo;班婳回头,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出现在了门口。大长公主看着朝自己奔来的儿子,脸色红润得犹如二八少女,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温柔。&ldo;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rdo;大长公主把手放在终于赶过来的班淮手里,喃喃道,&ldo;努力加……餐饭……&rdo;她仿佛忽然来了精神,双目亮得犹如天上的星辰。&ldo;水清啊,&rdo;她笑着看着儿子,&ldo;咱们婳婳找的小郎君真俊俏,回去我就告诉你父亲去。&rdo;&ldo;嗯。&rdo;班淮哽咽着嗯了一声。忽然,大长公主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明亮的双眼也缓缓闭上,她含笑睡过去了,只是永远不会再醒来。班淮张开嘴不断地抽搐,可是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就像是跳出水池的鱼,极力张大着嘴,却不知道何处是救赎。&ldo;德宁大长公主殿下……去了。&rdo;&ldo;侯爷。&rdo;阴氏把班淮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终于,班淮哭出了声,就像是失去了母亲的乳燕,一声比一声绝望,声声泣血。班婳怔怔地坐在地上,低声呢喃着什么,犹如失去了理智。容瑕抓住她紧握的手,一点一点抠开她的手指,才发现她的掌心早已经血肉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的指甲掐破了,皮肉黏腻在一起,触目惊心。&ldo;是我没用……&rdo;容瑕听清了班婳再说什么,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掌,语气坚定道:&ldo;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rdo;他回过头,看向跪在外面的御医,&ldo;郡主手受伤了。&rdo;云庆帝反应过来,挥手让御医过来,&ldo;小心些,别弄痛了郡主。&rdo;御医看到班家的生离死别,心里真是五味陈杂的时候,听到皇上的命令,才恍然回神:&ldo;是。&rdo;当他看清握住福乐郡主手腕的人是谁后,诧异地看了容瑕一眼,再低头处理起班婳掌心的伤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