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正月里,关于太子是祥瑞的传言一直未停,随着捷报连连,传言也从“太子是祥瑞”演变成“皇后娘娘是福星”,从两国和亲开始,储君有了着落,武帝龙体渐渐好转,东幽江山社稷日渐强大。
而随着新帝登基,朝局安稳,各国来贡,且这么快就生下了皇族继承人,彻底打破了皇室血脉凋零的魔咒,安了臣心,定了社稷。
这一年来发生的桩桩件件,无不昭示着皇后带来的好运。
也因此,当二月春暖花开的季节来临时,大臣们劝谏皇上选秀,司沧直言:“皇后是朕的福气,朕若是辜负了她,只怕会使祥瑞之兆瞬间消失。”
大臣们居然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往后半年之内不敢旧事重提。
西疆覆灭,西疆皇真正成了亡国之君阶下囚。云宸被关在东宫,虽偶尔也能得到一点零星的消息,可大多时候他的消息是闭塞的,连得知云子姝诞下皇子之后想要去恭贺一声都做不到。
三月初,冷霜接到一封飞鹰情报,南齐裴太子派人去了大雍,或许是东幽困住景王和西疆皇的前车之鉴让他有了忌惮,或者是大雍不值得他一国储君亲自出马,这次裴奕承没有自己带人去大雍,而是派了他的心腹将军和一名文臣,将于三月底抵达大雍。
冷霜把情报交给司沧,并请示是否需要中途把南齐的人拦截下来。
司沧回复:“不必拦截,随他们去。”
“是。”冷霜退下。
“南齐派人去往大雍,本就在预料之中。”司沧把情报放在一旁,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三月底大雍得到消息,姝儿要不要猜一猜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当然是惊怒交加。”云子姝道,“大将军王需要留在西疆整顿战后事宜,不会太快回来……倘若需要兵力威胁,傅南川是最好的人选。”
司沧没说话,目光落在儿子脸上,两个月过去,孩子的五官轮廓确实长开了不少,几乎一天一个变化,白白嫩嫩的脸蛋,漆黑如葡萄一般的眼睛看着炯炯有神,跟出生时几乎判若两人。
果然稳婆说的是对的,这孩子长得很漂亮,跟天宫小仙童似的,就算是素来冷漠寡淡的司沧,在这么一个小小孩子面前也无法克制地软了表情,时不时地抱一抱,有时还会伸手轻轻捏一下他的小脸蛋,享受那种软软糯糯的触感,心里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滋味一点点蔓延。
这是他跟姝儿的孩子,身上留着他们两个人共同的血脉,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这种感觉让人欢喜,且踏实。
“不过以兵力威胁还没到时候。”云子姝斜倚在软榻上,嘴角微扬,“司沧,要比情报,你才是王者。”
司沧抬眸看着她:“姝儿的意思是……”
“父皇之所以不敢确定东幽的情势,除了因为景王和云宸一直没回去之外,还因为他的暗影阁始终没办法准确打探到东幽的情况,这样一来他心里自然就没底,无从判断东幽局势,不敢轻易做出决定。”云子姝声音沉静,不疾不徐地说道,“既然南齐派人去大雍,那我们不妨也适时地把情报透露一点给他们,让自以为已经掌控了暗影阁大权的父皇知道一些内情。”
如此一来,看他究竟是相信暗影阁的情报,还是相信南齐人的话。
父皇以为司沧离开之后,暗影阁就完全落入了他的掌控,然而他根本不知道,暗影阁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司沧的暗影阁,父皇只是他们名义上效忠的君王而已。
司沧默了默,眼神里浮现几分古怪:“都说怀孕生子之后,女人会有些迟钝,可是我眼瞅着姝儿怎么比以前更聪明了一些?”
“……什么意思?”云子姝眯眼,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你是希望我变得傻一点?”
“不是。”司沧低笑着摇头,“我的意思是姝儿聪明绝顶,生来就是女帝之命,不受任何外在因素影响……跟曜儿一样,都是我的祥瑞。”
都是他的祥瑞?
云子姝坐直身子,从他怀里抱过儿子,垂眸细看着儿子漂亮的小脸:“曜儿长得跟你真像。”
“其实我看不太出来。”司沧诚实说道,“稳婆说像,平乐长公主和皇甫夫人说像,你也说像,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来哪里像。”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怀疑自己的眼神有问题,儿子刚出生那会儿个个都说他长得好看,只有他觉得儿子丑,这些天大变样的事实证明,他眼神确实有问题。
云子姝幽幽看他一眼:“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自己像个傻子。”
司沧默然。
“除了扰乱视听之外,我们还可以以东幽国君的身份,手写一封文书命人送去大雍。”云子姝扬唇,笑意却不达眼底,“父皇总以为他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听他的,更以为自己运筹帷幄,聪明绝顶,这是我倒要看看他到底会如何抉择。”
是怒而发兵,还是继续隐忍?
若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发兵要人将是唯一的选择,这样才能维护一个强国该有的尊严——前提是君王有勇气兴起两国战争。
否则他就只能忍,一忍再忍,直至忍成千年神龟。
以云子姝对她父皇的了解,他需要纠结的事情太多,比如该相信南齐使臣带去的情报,还是相信暗影阁调查的结果?
大雍和东幽之间应该求战还是求和?
若是求战,该不该让凤家再立军功?
若是求和,又如何才能让太子云宸和景王安然回到大雍?
暗影阁的情报究竟还有几分可信度?
只这些问题,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而云子姝更会在此基础之上,给他制造更多的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