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快越好……越快越好……”县令重复着这句话,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对卓仪说“我们不是在等一个时机吗?现在正是天赐良机,不如就趁此机会一并解决。”
他从内袋掏出一个锦缎袋子,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一面令牌。
这面令牌上面雕刻着一只似虎非虎,头生两角,肋生双翼的奇异兽类,正是本朝皇族的代表这种令牌的意义同古时候的尚方宝剑差不多,只要拿着它,代表着皇帝赋予了那个人超出他本身的权利。
故而这只神兽非皇族特许,不允许在任何地方雕刻。否则视作蔑视皇权。
令牌正是卓仪处理完绿津草原马帮首领这件事后从友人顾晨那里送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张令牌给县令,它就是他们处理田家最大的倚仗。若是有了这牌子县令还对田家束手无策……他的官也不必做了。
卓仪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丝审视,他笑笑,温声问道“县令大人想怎么一并解决?”
县令看得懂他的眼神,但他对此并无不满。但单凭卓仪同圣上非一般亲近、甚至能拿出令牌这一点来看……他的地位比大多数官员地位都要高得多。
皇权之下,皇帝心中地位重要不重要自然不必再说。
县令也从未怀疑过这面令牌,皇家能赋予一块牌子那样多的权利,肯定也有着独一无二的防伪手法。
县令作为地方官员当然知道许多平民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说武功、比如说武林,他甚至猜测卓仪会不会是皇帝专门培养来打探消息的“大人”,对他自然都是恭恭敬敬的。
他晓得自己之前表现并不好,从前圣上对他有所期许,是看中他擅长发展地方经济的优点,但他上任以来一直被田家死死压制,不仅是不能让这地方发展……就连完全做主这一点都做不到。
但田家这件事终究与都城有关,所以圣上才能忍受他一直处于下风,直到现在,现在既已无后顾之忧,若他还随着性子温温吞吞、优柔寡断,免不得要被问责。
“好叫先生知道,田少……田重罪行累累,甚至有虐杀仆役婢女的习惯,这些恶行我这里记录卷宗皆有,从前迫于田家势力不能使受害者沉冤昭雪是我作为父母官的失职,如今便是田重接受审判的时候。”
如今的法律只有雇佣没有买卖,所以主家是没有仆人包含生命在内的绝对控制权的,可以钻空子雇佣一个人几十年一百年,却不能随意打杀。当然,大户人家想要“处理”家仆手段多的是,像田少爷这样猖狂且粗暴的也没有几个。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故而卓仪一听他特意提出来的“虐杀仆役婢女”,就知这是要审完田重后直接将其处死。
卓仪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轻轻点头表示知道,让他继续往下说。
县令见他表情不算难看,知晓这是摸准了他的想法,这位大人的想法自然也会是皇帝的想法,心下放松许多,继续说道“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田家连根拔起。”
卓仪把田重,也就是田少爷直接送到县令这里正是有这种想法,他们之前想徐徐图之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田家也有护卫,所以总不能直接抓人,现在人已经在他们手里,索性一并快刀斩乱麻处理掉。
他点头表示赞同,终于露出一个带着满意的温和笑容“那便如此吧。”
看卓仪柔和下来的的表情,县令不知怎么竟有一种直接被皇帝表扬的感觉,一时间格外有冲劲,一条条命令吩咐下去,整个县衙井然有序地飞速运转起来。
不多时百姓们竟听闻一件奇事——县令大人将会在县衙审问田少爷。
那可是田少爷!田家!不少人把他悄悄叫做县城太子爷呢,他还有被抓着审问的一天?
谁都知道他有罪,谁都知道他恶行累累,他家做工的除了外头买的也有本县的人,这时不时死一两个婢女小厮,哪能没有议论?只是没有人敢说罢了。
消息传到一家货行的时候,一个扛着大包的干瘦男人定在原地,他的东家也往这边过来了。
“东家我……”
“不必说了。”被换做东家的人摆摆手,示意他把东西放下,中年汉子放下货物,脊背却还是佝偻的,长时间的重体力工作已经让他的骨头变形,他再怎么挺直腰板,背依旧驼着。
“我知晓你家的事情,赶紧去吧,今日工钱不少你的。”
对面的中年汉子瞬间红了眼圈,嘴唇颤抖,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又因为口舌笨拙半晌不知道怎么表达,最后只诺诺挤出一句话“工钱…今日工钱就算了吧……”
东家是个急性子,平日看他这样没少骂,此时不耐烦的冲他摆了摆手“还在这儿干甚?赶紧去呀!你做了半日的工,我总不能不给你工钱吧?这丁点儿的钱何必在这说来说去的?赶紧去!”
“唉!”那中年汉子应了一声,拔腿就冲着县衙跑去,快到县衙时他看到了自己的婆娘也冲着这一边跑来。
他急忙过去,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婆娘抓着他,他只感觉这只抓着他胳膊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这时县衙前已经聚了不少人,他们费力想挤到最前面。这地方很小,也有熟识他面庞的人,本来不耐烦的一见是他俩,默默给让了道出来。
夫妻俩焦急地挤到最前面时,他们身旁又多了几个熟悉的人。大家互相对视着,曾经在这里,他们的眼睛里那种名叫希望的火焰熄灭了,直到现在……又好像不知不觉重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一切都好像快进般发展着,消息传的很快、人群聚集的很快、审判开始的也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