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洲被扛在肩上飞来飞去时被吓得一声不敢吭,一被放下来,回过气儿活了起来,马上开始教育沐雩了,气鼓鼓地瞪着他,连环炮似的发问:“成何体统!亏得是你还知道戴个面具,要是被人知道是你在做这些荒唐事,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学院你怎么不去了?他们说你还要退学?你到底是想怎样?你别闹了好不好?”
他们站在江边一座高塔的顶层,这里没有点灯,只有从远处发散过来的薄薄的光,沐雩摘了面具,露出英俊的脸庞来。他眼角带着笑,“名声,名声,你张口闭口就是名声。我自己都无所谓,你那么在意做什么?安之,说到底,你在意的其实不是我的名声而是你的名声吧?”
这话说的太伤人了,顾雪洲被气得血直往脑袋冲,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他为了这个孩子悉心戮力,居然还要被说是自私自利!他气得都笑了,“我是为了我自己?”
沐雩逼着他说:“不是为了你自己那便证明给我看啊!既然你不是顾惜你的名声,那就去和那些人说你喜欢男人!你不直接说喜欢我都可以!只要你敢说,我就信你是为了我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
顾雪洲这会儿已经被气昏头了,想都没想直接脆声答应了下来,“好!去就是!”然后一转身,从栏杆看下去,被这高度吓了一跳,记起来自己是在七层的高塔上,也回味过来刚才说的话不大对……
沐雩美滋滋地说:“你还说你不喜欢我呢?”
顾雪洲回过头,冷冷看着他,沉住气来,语重心长地道:“沐哥儿,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读书比别人通透,习武也出众。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偏执阴戾,无法无天,你太聪明又不懂律法规矩,所以什么都敢做,那时是因为你年纪还小,又在那样的坏境长大,不变成那个样子,或许早早得就没了命,所以我怜惜你;而今你读了多年圣贤书,教化许久,早知道了各种伦理道德,却依然什么都不怕,这还是因为你太聪明,所以你自负,所以你瞧不起礼仪道德,所以你敢口口声声把‘喜欢我’挂在嘴上,我知道你做得出来,你是不怕。
“——但我却怕。
“顾师傅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走遍了大江南北,救人无数了;如今在治水那位楼大人在十六时才刚考上秀才,他的名次不如你,后来中举人中进士名次也不靠前,但他为什么现在比同科之人都要升职的快,因为他踏实,他十几岁就一边打理庶务一边读书,农事和工事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所以才能抚南蛮又造河堤。沐雩,你学什么都比别人好,理应比别人都厉害出色才是!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才是!明明你该比谁看得都高比谁都远,让后人敬仰,流芳百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会被困在方寸之地!胡搅蛮缠!荒废时光!”
沐雩神色慢慢地肃然起来,他走过去,俯下身,顾雪洲腰靠着栏杆往后仰了仰,凌空似的,高处的风又冷又大,他有种自己随时会摔下去粉身碎骨的感觉,只听沐雩说:“你说得是很对。但少说了一点,我是蔑视礼仪道德,但不止是因为我自负,也是因为我自私,就算你说得再激昂也没用,什么黎民百姓、天下苍生,还后人敬仰、流芳百世,我根本不稀罕!到时我都成一抔黄土了,还管后人怎么想我?
你也不是什么方寸之地,你就是我的整个天地。
安之,你再激将也没用的。我就是冷心冷肺,我唯独所有的温柔、耐心和热忱和良心都给了你,分不出更多的给别人了,我只要你一个人,其他人就是洪水滔天又与我何干?”
明明在这高处,夜风不胜寒,顾雪洲却觉得像在火中,浑身都在烧。
他有点害怕,又不害怕,他害怕会摔下去,害怕沐雩会亲上来,但他又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接住,顾雪洲心上稍宽,沐哥儿嘴上虽然厉害,可从未强迫要亲近他过……
正想着,顾雪洲就看着沐雩的脸凑近过来,他以为会像以前那样停住,所以并未躲避,结果就感觉到嘴唇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趁着他微愕,沐雩轻易地撬开了他的牙关,缠着他的舌尖,色情地湿吻起来,像要把他吞吃了似的。
顾雪洲回过神,红着脸挣扎了一下,却被沐雩牢牢地钳制在怀里动弹不得,沐雩寻了个空隙,低声快速地说:“别乱动,多危险啊,要摔下去了。”
悬空的恐惧感叫顾雪洲不敢再动,只能屈辱地被又亲了几口:“你太卑鄙了!”
沐雩张口就是一通歪理:“我喜欢你,你也承认了喜欢我,那我亲近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凭什么不能亲你?下回我要带面镜子给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样子,目如春水的,就是在邀请我亲你嘛!”
顾雪洲愣住了,瞠大了眼睛,真的吗?他有那么淫荡吗?
毕竟靠在栏杆上还是有点危险,沐雩搂着还怔忡着的顾雪洲转了个方向,把人按在墙上又亲了一通,勉强过了个瘾,他克制了下自己,使自己不作出更出格的事来。
沐雩喘息着,最后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下。顾雪洲刚才被亲得喘不过气,如今才稍微可以透几口气。
两个人的脸都烫的厉害,藏在了黑暗里,靠着彼此。
沐雩又温柔又可怕地说:“我要是真想要你,你难道反抗得了吗?不过是因为我爱极了你,把你放在我心尖,所以不愿意强迫你而已。安之,你明明也喜欢我,别说那些伤我心的话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是不能叫我不爱你。你非要赶我出家门,那我也没什么举业的必要了,反正我做什么都活得下去的;你要是答应和我在一起,那我就好好读书,你要我做个造福黎明苍生的好官,那我就去做。你觉得如何呢?”
顾雪洲手指都抖了起来,这臭小子强亲他就算了,还逼他要他同意他们的奸情呢!
沐雩看他这样可爱的神情,又忍不住亲了下,“安之,你嘴唇真软,吃起来又香又甜的。”
顾雪洲发着抖骂他:“你要不要脸?!”
沐雩眼都不眨地回答:“不要!……我也不逼你,安之,我给你三天时间回答,三天后我再来找你。”
然后沐雩在心里盘算着,假如安之答应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假如不答应,那他们没有了名义上的亲戚关系,还少了层伦理障碍呢!那他更有理由追求安之了!反正他现在明明确确知道安之也是喜欢自己,不把人追到手他就是个软蛋!三天后再去亲两口……
顾雪洲这三天过得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终日。
他尝试着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原本的规划去做事。
这三日他不想见人,把柜上的事交给顾伯,自己一头钻进调香室制新香。特别到了第三天,沐雩马上就要应约而来了,他心里被逼迫得紧,必须做个决定了。
顾雪洲投入了几种花材香料,坐着蒸香,没一会儿,整个屋子里都充斥满了一种甜腻媚人的香气,只是他心神恍惚,甚至一时对闻香都没有了兴趣,心里想着:
他觉得如果选一,那是两败俱伤,谁都没好处的。如果选二,不过是他稍作些牺牲,至少沐哥儿愿意成材,还有点好处……他向来是不吝于损己利人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