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国王听了,叹息一声,道:“富贵繁华迷人眼,这作恶的,又岂是一个,又岂在这一时?”
他这后宫,多得是如花美眷,只是那皮囊背后,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却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庄凡叫他说得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国王看着顽劣单纯,却想不到是如此通透之人。
也是了,在这深宫内苑长起来的孩子,有几个能是真正的单纯。
那便不是纯,而是蠢了。
在这地界犯蠢,又有几个能活着坐上这国王之位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便有太监递来奏报,那国王打开看了,刷刷翻了几页,冷哼一声,把那奏报直直地丢回去道:“这写的是糊弄鬼呢?”
那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那国王也不瞅他,对着庄凡道:“圣僧,这外面冷了,且随寡人进屋等候吧?”
庄凡方才正发呆,闻言赶忙道:“是贫僧疏忽了,陛下病体方愈,应该仔细些才是。”
那国王笑呵呵地道:“却不是那么回事,我等下要在这阶前打人板子,恐鲜血淋漓,吓着圣僧。”
庄凡听得心里直冷,到底没多说什么,他也不想发这个慈悲心,起身随那国王进了大殿。
庄凡对这后宫之事,心生警觉,再不肯发一言,那国王一边理事,一边与庄凡闲聊,庄凡便只对谈些沿途各国的风土人情,说些天庭神仙,山野妖精之语,那国王虽满腹心事,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期间外面惨嚎不断,板子的啪啪声一直不停,国王和庄凡充耳不闻,就当没听着。
幸好悟空和八戒,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中间还打发走了前来收那旧棕衣化成的新霞裳的紫阳真人,到底没叫庄凡如坐针毡地在这深宫之中等上太久,很快便带着那两个下仆和一顶青衣小轿飞了回来,缓缓落于庭中。
朱紫国国王虽在和庄凡聊天,眼睛却也一直盯着外面,刚跟庄凡说了半句话,见大圣他们回来了,立刻奔出来相迎,一边走一边挥手道:“叫他们出去打,莫惊到金圣宫!”
立刻有人齐齐应声是,将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倒霉鬼小卒子抬脚拽了出去。
国王跑到轿子跟前,先和悟空八戒行礼道:“辛苦圣僧了,不知此去,路上可曾平安?”
悟空道:“安是安,只是你这侍女嗓门儿太亮些,自打上了天,一路喊得俺老孙兄弟两个,耳朵都聋了!”
一指那侍女,众人一看,那姑娘许是恐高,此时落地,仍旧脸色煞白,眼神飘忽。
悟空又道:“掀帘子吧,赶紧叫人煮些米汤来,金圣宫虽喝了水,却也饿着呢,再叫你那太医给瞧瞧,怕不是叫那妖精吓得不清?也该收收魂。”
那国王顾不得别人,听说金圣宫回来了,心中又喜又怜,小心地掀开帘子一瞅,果然见到分别几日的金圣宫,正歪歪斜斜地靠着轿子,双眼紧闭,面色蜡黄,鬓发凌乱,嘴唇都起皮了,忍不住心疼,又落下泪来。
八戒打一开始就瞧这国王不顺眼,此时气哼哼地道:“你这君王,好不哭唧唧,动辄就要落泪,赶紧的呀,再耽搁人一病死了,可不是我们师兄弟的罪过!”
那国王赶紧拿袖子拭泪,吩咐人来服侍娘娘,也不叫娘娘去别的地方,便住在他这里,夫妻日后同起同卧,再不分开。
此时金圣宫的宫人,早就在一旁静候半天了,见国主开口,连忙上来服侍,扶着金圣宫下轿,搀着她回了国王的寝宫,又有御医过来诊脉,又有御膳房奉上米汤,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忙活个人仰马翻。
庄凡见他们夫妻团聚,天色也不早了,不愿在这宫中耽搁,他心里发毛,瘆得慌,便跟那国王告辞。
国王很是不舍,道:“圣僧且多留几日,叫寡人好好招待一番,谢谢圣僧师徒,等金圣宫醒来了,我们夫妻再一起设宴款待,这才方是道理!”
庄凡叹道:“虽只一日,贫僧也觉得与陛下有缘,只是真不好多留,这西去取经,路途遥远耽搁不得,我师徒今日在城中流连一整日,已经是误了行程了,此时再不走,便耽搁得更多!陛下,恕贫僧不能就留,这便告辞了!”
说罢合十一礼。
朱紫国国王见庄凡说得坚定,离去之心不容更改,不由得赞叹道:“圣僧之心,真是坚不可摧!”
便叫手下人抬上谢礼,俱是金银财宝,布帛绸缎,又有僧衣僧鞋,崭崭新,也不知是如何赶制的,那国王道:“也不知是否合身,圣僧不要嫌弃,收下吧!”
庄凡才不会与他客气,便道:“那贫僧就厚颜收下了。”回身示意悟空,猴子动也不动,手一挥,那些力士采女端的东西便陡然一空,又吓得几个胆子小的惊叫出声儿,却赶紧被捂嘴拉了下去。
庄凡赶紧道:“小徒鲁莽,惊到宫人,陛下且赎罪,贫僧也厚颜斗胆请求,莫要降罪于她们,否则我徒儿妄造杀孽,有碍修行。”
那国王正惊奇于悟空法术神奇,闻言哈哈笑道:“圣僧仁慈,寡人也不是心狠之人,放心吧,她们最多下去被嬷嬷训两句,不会有事的!”心道这圣僧通透,方才那样打板子,他都不曾出言恳求,如今却挂怀几个失仪宫女,要出言求情,却也是个妙人。
庄凡这才放心,不想在这宫中继续停留,赶紧带着徒弟们溜了出来。
站在大街上,见着普通百姓了,庄凡才长出一口气,觉得压抑的心情好了不少。
悟空道:“师父,可是在那宫中待得不开心了?怎么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