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清查进行的如火如荼,京城的朝堂也不安宁。
百官们各使乾坤手段,见风使舵者,察觉行事不妙,急着为自己撇清与江南官场的关系;有执迷不悟的,还在“据理力争”,为自己的“盟友”作保脱罪;清流一系终于抬起了头,压着李党和新党打压,渴望一战成名,甚至有人已经抛开了冯恒石,独自行事。
只是他们也不想想,嘉德何等人物,只会谈玄论道,喊喊口号的清流,在皇帝心中,能比得过一个冯恒石吗?
几次试探无果后,他们不得不再次将冯恒石推了出来,只是冯恒石这次并没有拒绝,因为这本也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大乾的朝廷,更像是一个三角架构,有落后保守派的,他们被塑造成了反面人物,充当别人的垫脚石;有激进改革派的,为了达到目标,越界踩线也是难免的;自然也不能少了监察机构。
虽然多少有点马后炮的意思,可从某种角度来说,正义本来就是迟到者。
今天的朝议百官依旧争执的不可开交,谁也不肯退让。
“陛下,浙江三司参合海宁卫指挥使虔彦礼玩忽懈怠,丧土失关,致使倭寇肆虐我大乾海疆,死伤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臣请陛下下旨,飙夺虔彦礼海宁卫指挥使一职,治其败军之罪,以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这已经是吏部侍郎乌斯民第三次在朝会上提起此事了。
“乌大人,你到底收了浙江官员多少好处,居然如此竭力为他们开脱,将所有的罪名都归咎于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身上。浙江都指挥使廉忠身为一地最高军政长官,他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督察院左都御史刘敏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陛下,江南道监察御史冯骥才上奏,现已查明,在倭寇袭击海宁卫的前三天,海宁卫和金山卫就曾将近海倭寇向松江、嘉兴二府聚集的消息传给了浙江都司,左佥都御史林如海还特意派人提醒过浙江都司,要严加防范,调兵驰援,可廉忠自大无能,未调一卒驰援海宁,这才致使倭寇突破我大乾海疆防线。”
“陛下,臣请治浙江都指挥使廉忠失职之罪。”
“刘大人,驻守海宁的是虔彦礼,他麾下一卫兵马,五千多人,居然连一夜都未能守住,让廉忠派兵支援的机会都没有,难道不该治罪吗?此次浙江倭乱,分明就是自他虔彦礼而起的。”乌斯民反驳道。
随着两人的争论,不断有其他官员参与了进来,唯独班列最前方的几人,依旧保持沉默,包括李恩第本人。
嘉德看着乱做一团的朝堂,心烦意乱。
“够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嘉德对于百官们的反应,感到满意,脸色好看了一些。
转头看向戴权道:“大伴,将贾瑛的奏折拿给众位爱卿看看。”
戴权闻言,捧着一道奏折,碎步走下了玉阶,将手中的奏章挨个向百官们传阅。
官员们还在看贾瑛的奏章,龙椅上的嘉德忽然开口说道:“你们不用看后面的,就看奏折中的第一段,那是关于贾瑛对于虔彦礼的看法。”
“都看到了吧,‘苟活者岂言战死者非’,‘若论罪责,浙江诸员无一人可免’。朕就像问问,浙江一省官府,是只有虔彦礼一人吗?啊!”
“虔彦礼是怎么死的?”
“战死的!”嘉德面带威严,拖着长音。
“到现在,他的头颅还没找到!”
“朕看到的,只有一个‘忠’字,我大乾需要的就是虔彦礼这样的官员,若江南诸员,人人都能向虔彦礼这般,区区倭寇,岂能犯我疆土?”
满朝上下,皆眼倭寇,只字不提那些出身大乾的海盗。
彷佛浙江的一切,都是发端于倭寇之手。
“陛下圣明!”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百官抬头看去,却是李恩第抱着笏板,第一个站出来表明立场。
或惊讶,或诧异,或不可置信。
李恩第对这一切恍若无觉。
嘉德目光看向百官。
有了首辅带头,不管众人是否情愿,都只能跟着说“陛下圣明”四字。
“传旨,命令浙江地方,用上好木料为虔彦礼重塑尸身,加旨厚葬,追授虔彦礼镇国将军,荫一子,命地方官府为其塑身立庙,可享一地百姓祭祀。”
“着即刻革去廉忠浙江都指挥使一职,抄家,拿狱,静候处置。浙江都司凡三品以上官员,降职两级留用,另选拔良将干才充实浙江都司。”
朝会散去之后,当天,李恩第上了请罪疏,帝不允。
贾雨村那里传来了好消息,福建地方世家大族为了脱罪可谓是不遗余力,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反倒是杨仪,依旧赖在金陵不走,彷佛忘了皇帝派他来江南是为了何事。
贾瑛倒是明白杨仪的想法,他志在东宫大位,自然需要培养拉拢自己的班底,扩充羽翼。若是他就这么去了浙江或是福建,那便只能秉公办事了。
到时候会有大批的官员倒台,东宫之位还没到手,人先得罪遍了,岂不是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