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朝廷,瞧着繁盛无比,可内里却是一片狼藉。
国都地处金陵,江南地界烟柳画桥温香软枕,此处的皇帝大低也是被江南的烟雨泡的久了,全无备战之心。
皇帝并非昏君,可他做了太久的升平之主,他怕战事,也不敢想战事。
祁祯梦中的自己能领了旨意出战,也是因那时鞑靼已经南下,边疆数城尽失,眼瞅着就要亡国了,皇帝才下了决心让祁祯出征。
纵使如此,皇帝也是存了求和之心,一心想着划长江而治,最后却落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祁祯做了那场梦后,不是没有试图改变皇帝的心思,可皇帝始终没有多大变化,反倒因祁祯备战之事,屡屡对他生疑。
诚然,作为君父,皇帝待祁祯这个儿子,待他治下的百姓,都算不得是残暴昏君,甚至可称一句“仁善”。
可他太过仁儒,又生了偏安一隅的心思,若是来日开战,只怕又是要如前世一般,因一心求和,延误战机。
祁祯踏出雪院内室后,往书房走去,一路上都在思虑着这事。
今日夜半时分,郑国公府的世子送来东宫了一道从军需处寄的密折。折子里说皇帝对西北备战之事已有不满,现下已然断了西北扩军的银响,欲在扬州修一座行宫。
祁祯看到密折时,心中情绪着实复杂。
祁祯心里清楚,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储君罢了。
储君,储君,只是个被暂时确定为继承人选的太子罢了,实则并不能掌握皇权,也无法全然控制朝廷内外。
便是监国又能如何?皇帝一道谕旨下来,他所有费心筹谋,都可能只是一场空,最后白费功夫,仍旧无法改变什么。
可若是真要对皇帝动手,祁祯自问还没有那么狠心。
他未曾想过谋逆,更做不下弑父夺位之事。
皇帝便是有罪过有不是,可他到底是个不差的父亲,也不是个残暴不仁的帝王。
若真是让祁祯摊上个狠绝的父皇,他当年深陷谋逆案时,便已保不住性命。
可慈爱仁儒的君主,唯有在升平盛世,方能做个守成之君。
一旦到了乱世,帝王若是学不来狠绝的手段,只怕是要将万里河山拱手于人了。
祁祯心绪愈加复杂,待行至书房门口,仍是无法做出决断,无奈低叹了声。
他推门入内,缓步踏入书房。
此刻书房内,正候着个男子。
这人便是今日来送密折的郑国公世子,名唤郑经宴。
郑经宴听的推门声,瞧见祁祯进来,口中道:“殿下可算是回来了,臣还以为要等到明日一早呢?那沈家二小姐身子怎么样了?病的可要紧?”
祁祯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回道:“染了风寒发热罢了,无甚大碍。”
郑经宴闻言却笑了,口中调侃祁祯道:“无甚大碍?无甚大碍你却这般着急的就赶了过去,可见这沈家二小姐在殿下心中分量不轻啊,只是不知,比起她那姐姐,谁要更重一些。”
祁祯本就冷淡的神色,愈加泛凉,瞥了那人一眼,逐客道:“你怎的还不走?”
郑经宴听了祁祯的逐客令,面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仍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瞧不出半点起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