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钟导之所以这么安排,想必也是为了视觉效果。
宴清想通了,心里就释然许多,再看向脑袋越埋越低的张缭时,也多了点无奈和同情。
钟导的脾气两极化是出了名的——对犯错少、天赋好、性格好的演员,他可以是春风细雨的和睦;对天赋好但是老出错、而且出的还是低级错的,他就堪比地狱修罗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钟导脸色才好了一些,赶了萎靡的张缭回去,继续重拍之前的戏。
挨了一通狂风骤雨的训斥,张缭的确没犯那些简单错误了,可他呈现出的气势和神态,始终没能到位,自然也没能让挑剔的钟导满意。
“算了算了,你今天就到这里,你早点调整好状态,别再是这个鬼样了!”
毕竟是第二天而已,张缭昨天的表现也称得上不错,钟导没再说重话,而是烦躁地先让他去歇息,换拍宴清的单人镜头。
宴清当然不会有异议:对已入过一次戏的角色,他一向是收放自如的,尤其这回,他更有种灵魂相系的熟悉。
果然具体的表现也让钟导赞叹连连,直说是他状态好得不能再好,将燕清给演活了。
在等导演同摄影师对话时,宴清就安安静静地在一边休息,由化妆师给他补妆,忽然听到其他工作人员面露讶色,朝向门口方向,就连那毛毛的粉刷也停滞不动了片刻时,宴清要不是不好动弹,也转过头去了。
“怎么了?”他轻轻地撩起眼皮,问小许。
小许是少有的不受影响的人之一,闻言看了一眼,回道:“宴哥,是天娱的吕总、星纪的董总、东河的袁总、凉西的马总……这部戏的主要投资方,一个不拉全来了。”
宴清嗯了一声,虽然一起来的阵势挺大,但也不至于稀奇,就不再多问。
等妆好了,才站起身来,由人替他打理衣着。
宴清被要求侧过头去,方便人替他调整内领时,才以眼角余光瞟到了那些资本雄厚、在圈内举足轻重、去到哪儿都不缺人讨好的大人物们,却始料未及地对上了一道并不陌生的炽热目光。
“哎!”
宴清吃了一惊。
让他惊讶的,并不是吕步那不加掩饰的灼热视线,而是吕步整个人的形象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是穿着一身高订西服都褪不去的凶悍匪气,这会儿发型改了,表情改了,衣服也换了跟张缭方才穿得吕布戏服的同款。
大概是突然有了闲情逸致,不惜将自己捯饬一通,就为了COS一下剧中人物。
不得不说,吕步虽是圈外人士,可硬性条件就是出色,哪怕只是往那儿简简单单地一站,那不怒而威的上位者的气势一摆,还有天生自带的蛮不讲理的霸道,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比起天娱旗下刚才努力扮演却一直吃骂的张缭,吕布更是完美地诠释了史书上杀伐决断、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却骄傲易怒的燕武帝,如同这人物活生生地走出纸张了一样。
吕步宛若无意地在沉迷工作的钟导跟前多晃了几圈,很快就引起了钟导的注意。
竟是让钟导一时间移不开眼睛,根本抵挡不住诱惑,大步走了过去,是直冲吕步的。
宴清大概能猜到钟导想干什么了,而钟导将话一说完,其他几个老总都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刚要摆手,吕步却只懒洋洋地点了点头,将一直黏在宴清身上的目光移开。
果不其然,钟导下一刻就向他走来了,跟他说,吕步将暂时代替张缭扮演吕布,重拍上午连续失败的那场君臣初见戏。
也方便始终没法找到状态的张缭获取灵感,说不准可以破除瓶颈。
宴清温和笑应:“没问题。”
吕步再怎么符合吕布的设定,也不具备演员必须要有的经验和其他能力。而天娱身为业界里龙头老大,它的老总哪怕心血来潮想要演戏玩玩,也不可能荒唐到跟自己旗下的艺人抢这种备受关注的大制作的角色的。
要能帮一把苦于无法入戏的张缭,倒是不错。
没人注意到的是,一听宴清应承,吕步一双虎目锃地迸发出了得逞的亮光。
由于吕步在演戏方面不但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也从未接触过剧本人设,就连对那段历史,恐怕也是一窍不通的,哪怕有这得天独厚的好扮演条件,钟导也不可能强人所难。
好在这场戏里吕步的台词算不上多,主要考验的是肢体神态的表现力,钟导要的也只是用他来试着激活不开窍的张缭,所以让吕步拿着剧本,哪怕棒读都无所谓,最主要是得将那唯我独尊、武勇无双的傲慢神态给展现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让张缭痛不欲生的要求,但没被钟导拿出来为难吕步而已。
毕竟,据史学家认为,吕布极有可能已经在连自己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对貌若天人的燕清一见钟情了。
理由也很充分:在这之前,吕布只是个不具识人用人之能的莽夫,那他为什么会甘心听一个名不经传、又是向来跟他不对付的文人的话呢?
固然同燕清开头屡出奇招,让他心服口服脱不开关系,可最开始,吕布为什么要给他这个表现的、证实自己的机会?
要是从‘同棺而葬、十指相扣、共着帝服’的结果逆推,答案就一目了然了——最开始的吕布,并不是一夜之间具有了辨识名臣的眼光,而是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