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啼笑皆非后,莫名其妙成了教主的燕清,也很快重归淡定了。
常年在刀口饮血,沙场上朝不保夕的兵士,见分明伤重濒死的主帅在短短数日几日后就恢复了生龙活虎,本就大感神奇。后听张文远将军一次说漏嘴道是仙桃所救,便纷纷以此精神寄托,望能寻求庇护……这发展进程,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燕清令张辽保密,后者倒是做到了隐去其名,可依然按捺不住被崇拜已久的神人救了一命的激动,于是暗中说动了有类似经历、彼时却还不知情的赵云,与他一同佩戴起那只敢大致依着燕清轮廓所雕的木人儿来,以悄悄感念军师祭酒的恩德。
俨然坐实了这二位地位显赫的大将也信奉“仙桃教”、才得以死里逃生的说法。
既然只是个被无人引导的无害巧合,而不是图谋不轨者在暗中主持、伺机兴风作浪,燕清就不甚在意了。
倒不必刻意抑制它,以免适得其反。
顺其自然的话,过些时日,定当自行平息。
燕清想明白后,就继续心安理得地过着将周围人使唤得团团转、自己却只需忙个半天下达指令、就能悠闲喝茶的美好日子。
待荆州局势大定,一晃眼,也到了初平十年秋。
在大丰收到来时,叫燕清十分想念的郭嘉,也慢慢悠悠地来了。
与他同行的,不止是他亲儿子郭奕,还有分领八百兵马,途中除必要的对话外,连个眼神交流都无的陆逊和诸葛亮二人。
燕清早在听得来讯的那一日起,就对他们的到来感到期待了。翘首以盼多日,算好日子,到了那天,就一早就拖着吕布,点了千余兵马,要亲自出城迎接。
出城十八里后,他们就候在了一处坡顶,待远处所见那由马蹄掀起的沙尘从远至近,燕清也遥遥地看到领头人的模样了。
他对陆逊的印象,还停留在那面若冠玉、腼腆羞涩的纤细少年上,这猛一眼望去,见着威风凛凛、昂藏挺拔的青年将领后,竟一时失语,几认不出来。
跟吕布和诸葛亮之间那威大于亲的关系不同,自别离后,一直在军中历练的陆逊,对义父的敬慕与思念却是与日俱增,这会终于见到燕清,这愈发情绪内敛、宠辱不惊的青年,也忍不住策马提速,直冲过来,扬声高唤道:“父亲大人!”
燕清被那熟悉的声音从恍神里唤回,赶紧催马上去。
吕布与义子交谈几句后,淡淡地扫了眼不远处那感人肺腑的父子相拥的场面,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驱马走向被护在两军之中的车舆。
郭嘉慢腾腾地下了车,向他行礼。
吕布直接免了他礼,又翻身下了马,随意寒暄几句后,忽问:“拿到了?”
郭嘉颔首。
吕布嗯了一声,唇角微扬,不再过问。
直到会合的一行人回了襄阳城,燕清还沉浸在儿子模样大变的恍惚里,二话不说弃了吕布,带上几坛好酒,与许久不见的挚友叙旧去了。
屏退下人后,燕清难以置信地问:“议儿身上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罢?”
光是陆逊的肤色不复记忆里的白皙,而成了浅麦色这点,燕清倒不觉出奇。
毕竟在军中生活,常经风吹日晒,和安然坐家中读书写字相比,区别极大。
陆逊生得俊美,肤色深一些,只显健康,身材也不似从前那般单薄了,让燕清见后,是安心居多。
叫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却是那窜得快过头的个子。
满打满算也就两年不到的功夫,习惯了在谋士当中拥有身高优势,常常仗着个高俯视同僚的燕清,居然不得不平视自己儿子了。
说平视,还是客气的说法——如今的陆逊,显然比燕清还高上一些。
燕清不是不知道,史上的陆逊同诸葛亮一样,都生得高大颀长,身长八尺,可陆逊离及冠还有三年许,怎就高成这样了?
燕清毫不怀疑,按这个趋势下去,自己这项偷偷引以为傲的小优势,很快就得被打击得一点不剩。
“他这岁数,可不正是一天一变的?你快两年没见他,自然讶异。”郭嘉幸灾乐祸道:“见你也有今日,嘉心甚慰啊。”
燕清就知从这损友嘴里冒不出什么好话来,在分享了震惊之情后,他干脆地转移了话题,问道:“明日宣诏?”
郭嘉笑道:“主公亦是如此作想,你们倒是心有灵犀。待过了明日,便当称主公为燕公了。”
燕清也发自内心地笑了一笑,直言不讳道:“我与他只得彼此,朝夕相处多年,生出些默契来,又有甚么出奇?”
郭嘉眉心一跳,故意露出几分嫌弃之色:“多年不见,重光脸皮之厚,却是与日俱增了。”
“过奖。”燕清毫不客气道:“你若想同你那些貌美婢女心有灵犀,恐怕得先将心剖成八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