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为主考官,是越到后头越忙,肩负的责任也越大。
吕布不轻不重地拍抚着燕清的肩,娴熟地替他按揉,口中道:“也多日不见议儿回来了。”
燕清也不知他跟陆逊的关系,是怎么离奇地好起来的,闻言略感怅然道:“是啊,既是为了便于温习,请教师长课业,也是为了避嫌罢。”
虽然会用糊名制,但陆逊写过的文章,燕清皆都忙中抽空反复读过,几能倒背如流,哪儿会认不出来那字迹和文风?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参与进最后一试的改卷流程中了。
虽说他自己近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跟全力备考的陆逊想真说上几句话,也不容易,可一想起这么长时间看不到让他骄傲自豪的儿子的身影,只能通过欣赏他文章的途径,聊以慰藉,也如隔靴搔痒一般,始终不太得劲儿。
只能送去两个细心体贴的下人,去照顾他的起居作息,省得试没考完,就因那疯狂集中的劲而垮下了。
一思及此处,燕清便有些无奈:“也不知为何,亮儿与议儿之间似乎略有不和。”
他这还是采用了相当客气的说法。
岂止是微有不和?根本是势如水火,针锋相对。
诸葛亮虽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可也不是蛮横无理的人。恰恰相反的是,周围人拿他之所以头疼万分,却毫无办法,就是因他能言善道,对他无法真正讨厌得起来,还能维持得了表面上的和睦。
而他的这份独立特行,也渐渐吸引了一小批拥趸。
要说他是剑走偏锋的话,陆逊就完美契合了大多数人对温润君子的定义了。
可说来奇怪,一向严以待己、宽以待人、不与争锋,谦逊自制,彬彬有礼的陆逊,却是单单在诸葛亮身上失了温和宽容的态度,而是冷漠以待,丝毫不去掩饰自己对他的不喜。
因两人皆是凤毛麟角、钟灵毓秀的人物,很快就从偶尔话语上的交锋,转移到考评上的较劲,真真是暗潮汹涌。
要让燕清中肯地看的话,旁的不说,光在年纪上,比诸葛亮小上两岁、少读两年书的陆逊,就已小输一筹了。
也是因此,陆逊受到鞭策,愈发发愤图强,为在名次上超过对方,意志之坚定,竟连一贯最期待的跟父亲共用早晚膳都能暂搁一边,直接扎根在学舍里。
他本就天资超群,这般日以继夜地用功,很快就显现出了威力。
当诸葛亮第一次被往往在第二和第四之间徘徊的陆逊超过后,整个人都懵了一懵。
尽管陆逊赢了一回,也没去他面前耀武扬威,可诸葛亮仍是受到莫大刺激,再不去琢磨那把精巧的新制小弩了,都快要效仿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才将这距离再度拉开。
尽管又夺回了头名的宝座,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差距在不断缩小。
于是诸葛亮再没喘息的闲暇,也被逼着不断向学,倒让夫子颇为欣慰。
在燕清稍稍闲下来后,就发现了陆逊的异状,居然整个人都被熬得瘦了一大圈,哪里能不心疼。
儿子懒惰怠学,父亲发愁;儿子勤奋过头,也还是得发愁。
书海无涯,哪儿有糟蹋身体地拼命念,就能念完的?
在了解了事情的大致后,虽不知道他们起矛盾的根源何在,燕清思来想去,还是立即找另一个家长吕布来谈了几句。
吕布根本不想理俩小毛孩儿的明争暗斗,直接大手一挥,全盘交给燕清处理了。
燕清原本还想多劝他几句,却换来吕布兴致勃勃的摩拳擦掌:“要上手揍吗?揍多了就听话了。”
燕清无法,只好寻了对此乐见其成的夫子进行了长谈,又将陆逊抓来耳提面命一番,才把这场激烈的争斗给中止了。
陆逊又开始乖乖按时回家,诸葛亮又能有时间摆弄他的小发明。
其实,闲得没事就爱折腾手工、弄些奇奇怪怪的小创造品的诸葛亮,要是去到后世,显然更适合归到理科,而秉君子之道的陆逊,则是彻头彻尾的文科生。
按理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偏偏就这么杠起来了。
燕清对此无比好奇,也不是没问过陆逊,然而一向对自己有问必答的他,这次却坚持不肯开口。
诸葛亮亦是。
燕清别无他法,唯有继续揣着这疑问,留待日后自己找寻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