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尽力一试。”柳弦安道,“但凤小金的伤的确诡异极了,没法保证肯定能活,再加上中间还隔了一个阿畅……不如王爷同我爹商量一下,将我与阿畅一起赶出山庄,这样还能更稳妥些。”
梁戍皱眉:“方才不还说若换做是你,肯定不会同意?”
“方才又没有说要替凤小金吊命,那我自然不必同往,阿畅一个人就能做好诱饵。”柳弦安道,“但现在王爷既然说了,我又没把握阿畅能不能做到,就只好自己去。”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梁戍被气笑了:“那两人要杀你,西南光是山路就蜿蜒陡峭得如同魔窟,做卧底又有多辛苦,说是九死一生亦不为过,你连多走两步路都要抱树,手无缚鸡之力,或许都没命活到西南。”
柳弦安心想,啊,听起来怎么这么辛苦,但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便说:“知道了,也可以吧。”
“……”
梁戍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不阴不阳地给戳过肺管子了,而戳的人甚至并不知道他自己正在戳,还一脸真诚地皱着眉毛,活像个挠了你,还要来喵喵呜呜讨食的猫——或者说还不如猫,猫至少知道遇见危险要跑,不会抱着什么生死都一样的鬼态度睡不醒地往剑锋上凑。他甚至怀疑自己若是丢下他不管,可能等下回再来时,这人就真的成了仙。
柳弦安打了个呵欠,他困了。
梁戍道:“你不必去西南,随我一道回王城吧。”
柳弦安问:“为何?”
“替你将头疼的病彻底治好。”
这个理由听起来是很合理的。柳二公子最近几天之所以没有再头疼,完全是因为骁王殿下时时刻刻都在塞给他不同的新事物,忙忙碌碌,无需思考,所以也不必打开脑海中被封存的世界,可是等这座水榭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呢?
当然了,柳弦安要是想忙,也可以继续忙起来,比如按照父亲的想法,去抄抄书,看看诊,或者收收药材,想要脚不沾地,其实还是很简单的。但那样的话,短期内应该就见不到骁王殿下了,毕竟除了是自己的朋友,他还是统帅与王侯,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梁戍问:“不想去?”
柳弦安答:“想一会儿。”
梁戍道:“争着送死时倒爽快。”
柳弦安嘀咕,这又不一样,但我懒得同你解释。
梁戍继续说:“给你找一架大的马车,想怎么躺就怎么躺,躺完就吃,吃完接着躺。”
柳弦安点头:“行。”
面对这不假思索一声“行”,骁王殿下的胸口不可谓不发闷,但他没有考虑自己的邀请与一架马车在睡仙心里究竟孰轻孰重的问题,不想自取其辱,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将人带出城再说,路上再慢慢算账也不迟。
下午的时候,刘恒畅又被带到了水榭,柳弦安刚刚写完厚厚一摞单子,他活动着酸痛的手腕,道:“那日我曾替凤小金诊过一次脉,虽然没有诊出他是因何而病,但也分析出了一些原因与对症的药方,说起来实在繁琐,所以全部写了下来,你先看看,有看不懂的地方,我再解释。”
刘恒畅听着这番话,简直像是在听天书奇谭,有那么一瞬间,还觉得二公子是不是被大公子给附体了。他伸手取过桌上的诊单,一页一页看下去,越看越心惊,其中所包含的复杂医理,有许多自己先前甚至从未见过,这……
梁戍在旁问:“有问题吗?”
刘恒畅结巴道:“有……有许多。”
柳弦安示意他自己挪一把椅子来坐。
刘恒畅此时仍觉得是处于梦中,脚步都是虚的,直到柳弦安同他讲通了三四处疑惑,才逐渐回神,或者干脆说是逐渐回魂。他又偷看了一眼梁戍,见对方神情坦然,丝毫也不意外,方在心里后知后觉地想着,原来二公子竟如此厉害,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但旋即又惭愧起来,不为别的,只为早上在离开水榭后,他也曾短暂地想过,为何骁王殿下与二公子的关系会如此亲密,想着想着,其中就难免掺杂进了一些风月浪荡事。毕竟天下谁不知柳二公子生了一副绝世样貌,虽是男子,但正史野史中关于此类的记载难道还少吗?并不算稀奇。
而此时,他却见识到了自家二公子真正的本事,医术竟同大公子不相上下,甚至可能都不比庄主逊色,身怀惊世绝技,又从不急于外显,也从不在意外界虚名,这哪里是痴傻疯癫,分明就是世外高人。
也难怪会被骁王殿下欣赏结交,而自己竟浅薄到只会看人皮囊。刘恒畅万分汗颜,抬手擦了把虚汗。
柳弦安提笔在纸上慢慢写,宽袖被折到后头,露出一截小臂。
梁戍眉头微挑。
皓腕纤纤,如雪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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