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念激动不已,脸上露出难得的灿烂笑容,她撂下筷子跑到门口,扶着门框,仰起脸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洛阳的口气,那胸口见堵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一时间,她的世界也有了一丝阳光,就连一连下了三天小雨的洛阳,也跟着晴朗了起来。
“上天保佑,明日一定要有日食。”
侯思止展颜一笑,拿话逗她:“那可说不定,都说天狗食日,我做的饼这么香,说不定天狗都会来吃,到时候就不吃日头了。”
九念回过头来,感激的看着侯思止,难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那我先就都吃光。”
。。。
御史府。
一个探子径直跨进了御史的内室,由于一直在雨中奔走,被他的鞋底所踏过的地砖,留下了一排浅浅的水印。
内室左侧的帘子后,盘腿坐着一个削瘦的身影,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他手上握着一支毛笔,正在纸上来回来去的描绘着新刑具的草图。他的身旁形影不离的站着两个带刀护卫,名字不好听,一个叫阿发,一个叫阿毛,却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探子的脸上还挂着雨珠,隔着帘子,双手抱拳施了个礼:“主公!”
帘子后的男子眼都没抬,懒懒地说:“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啊?”
探子道:“小的查探过了,那侯思止府上的确住着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而且还会骑马,不知道对主公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当然是好消息!”男子放下笔,将纸上的刑具草图拿起来,捋了捋下巴上的一绺小胡须,得意的欣赏着,点点头。
探子低了低头,道:“那。。。小的是把那女子抓来还是。。。”
话音刚落,那男子眼风轻轻扫过来,眼窝极深,有皱纹堆上眼角,下一秒,他忽然皮笑肉不笑的看望着那探子,阴沉沉的问:
“我让你抓她了么?”
探子被他那个诡异的笑吓得打了个冷颤:“没有。。。”
男子不乐意的闷哼一声,一声轻叹,面容虽不老,语气倒是有些沧桑:
“那是我的亲闺女,我要见也得让她自己心甘情愿的认门儿,哪儿能用抓的?你真是天生的走狗命,不懂主人的心思。。。”他说着,瞧了眼地上的脚印,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说:“又穿雨鞋进我的屋!你。。。”
“是!是!小的该死!”
主公常是这样,翻脸跟翻书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护卫阿毛见主人生气了,连忙朝探子使了个眼色,故意骂咧咧地道:“你这猪脑子!主公爱干净你怎么总也记不住?快滚快滚!叫人来擦地!”
“是、是!”那探子知道阿毛帮他,一刻也不敢多留,赶紧灰头土脸的退出了出去!
。。。
昱日,果然如那术士所言,日有食之。
武皇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皆无罪释放,曾泓也在释放之列,准五日后出狱。
曾家,为朝廷效力十几年,偌大的家业被一句诬告而全部充公,家破人散,却又因为一场日食,而被免去了罪责,救回父亲的喜悦之余,九念不能不觉得可笑和心寒。
不过,总归是留的青山在,一场风雨也总算要过去,九念再也不是个逃犯,她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在这繁华的洛阳街市上,替即将出狱的父亲买一身新衣。
洛阳最大的衣帽肆里,九念正挑着缎子,阿芙形影不离的跟在她身侧。
“娘子连曾公的肩宽腰围都只晓得一清二楚,这份孝心,没有几个女儿能够做得到。”
九念笑了笑:“我自小没有母亲,父亲又不肯另娶,有些事还需要我来照顾他,比如买穿裳。父亲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偏爱绸缎,从不肯穿布衣的,想来这阵子在狱中也没有好衣裳穿。”
阿芙道:“我看侯将军好像也尤其偏爱锦缎,我听说将军府里专门有一间大屋子,用来放绸缎箱子的,奇怪的是,将军从来都不用不穿,就那么攒着,放着,真是暴殄天物。”
九念莞尔一笑,侯大哥的执念,阿芙自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