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便觉得好笑,便把阿芙拉过来和她一起坐在蒲团上,阿芙也跟着捂着嘴笑。
阿言总是一副不善言辞的样子,他默默的站起来,将那癞蛤蟆从袋子里取出来,拇指一按那癞蛤蟆的下颚,便从嘴里抽出一个小布袋来,那小布袋里装着一块墨膏,奇臭无比。
九念刚想拿起饼来吃,一见此景,便把饼撂下了,一点食欲也没有。
罗芙透过黑纱看了看她,心里暗暗着急。
罗芙问:“您这是做什么?”
只见阿言将那小布袋里的墨块打开,用木棍蘸取,然后走到九念的面前来,在她的脚边画了一个杯底大小的圈。
他画完,便起身放了那蛤蟆,然后出门洗手去了。
九念也并没在意,见他出去了,便拉过阿芙的手,让她坐得离火近了些。
“阿芙,来,这里暖和。”
阿芙假意道:“娘子我不冷的,别冻着您就行。”
“还说不冷,”九念道:“你的手冰冰凉的,要不然你把头纱拿下来,烤烤火?老这么戴着,我倒现在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阿芙道:“我们镇上的女子,出嫁之前一律都要戴头纱的,不许教人看到自己的容貌,我虽离家在外,却也是乡俗难改,你就让我戴着吧!”
九念理解,道:“天下之人,虽都一个鼻子两只眼,却是习俗不一,需彼此尊重。我在家乡的时候,曾与我父亲接待过一波大食来的商人,大食的妇女,也像你一样,用头巾遮住面容。若她们把头露在外面,就是失去了‘依玛尼’,也就是她们的信仰。”
阿芙道:“娘子竟还见过大食人?”
九念有些感慨:“波斯人、新罗人、大食人,父亲自小把我当男儿培养,凡长见识的,都不能落下我。”
阿芙来了兴趣,竟也一时忘记了下药的事情:“娘子!我听说大食人的鼻子又大又高,髯毛格外浓重,而波斯人的眼睛是蓝色的,是真的吗?”
九念答:“当然是真的。”
“我的娘。。。蓝眼睛不就是妖精吗?多吓人。。。”
九念见她这般胆小,忍不住笑了:“你倒是和我的丫鬟红笺一样胆小,她第一次见到波斯人的时候,吓得盘子都拿不稳,回到房间里还哭了一鼻子。”
九念说到这里,本还笑着的,忽然鼻腔一酸,眼睛也热了。
她想红笺了,特别想。
那个胆小的乖顺的凡事都要替她着想的小丫鬟,如今是否还安好?
“娘子,你怎么哭了?”阿芙惊讶的问。
九念抹抹眼泪,吸了吸鼻子,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来,含泪盯着看。
阿芙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平日里,罗芙用的簪子要么是木头的,好一点是骨制的,可这簪子可是纯银的,顶上还包了一颗剔透的珠子,是瞄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宝贝!
九念望着那簪子,失神的说:“我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叫红笺,这簪子是我出门串亲戚时给她买的,现在看来也没时候能给她了,阿芙,你这些天跟着我照顾我,我也无从答谢,这个簪子,你若不嫌弃,便送与你。”
“送给我?”阿芙一怔,受宠若惊的望着她,连手都没敢伸。
“嗯,拿着。”九念把簪子往她掌心一放,脸上绽出一个诚恳的笑。
阿芙心里像是被这笑容狠狠地刺了一下。
尽管不知她的姓名,但从这些日子的接触中,罗芙可以感知,此人身上的大气和涵养必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虽漂泊在外,也没有娇惯之气,如今看来,竟能对一个婢女如此好,想必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阿芙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计划,若是用迷药对付了两个人,卷走的钱财未必能够用多久,而若是跟着她,说不定将来也有一番荣华,最坏也不过是做个婢女,照她这样出手阔绰挥金如土,阿芙也吃不了亏。
听到九念这一番话,阿芙虽谈不上感激,感动也是有的,她慢慢的接过那簪子,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九念道:
“实不相瞒,阿芙没见过世面,也是肤浅贪财之辈,今听娘子一番掏心窝子的话,阿芙也不多说啥了,愿为娘子舍心舍力,但求来日娘子发迹,不要抛弃阿芙!”
九念望着她的眼睛,直到读到了一些些她所期盼的忠诚,九念才稍稍放下心。
说话间,阿言洗净了手走进了破庙,无声的坐在她们两人身旁,于佛堂前烤着火。
两个女子闲谈,有说有笑的,他也插不上嘴,便拿起那张白面饼,放到了嘴边。
他尝了一小口,还没下咽,便深深地皱了一下眉,转头吐到了地上。
若是普通人闻不出曼陀罗花的气味,那是正常,毕竟曼陀罗花制作成蒙汗药后在普通人闻来是无色无味的,可姒华言自幼接触各类药材,只一闻,便知这饼上有药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