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四天,我的十九岁就要过去了,步入二十岁的行列。
这一年,仙台山的水是绿的,天是蓝的,空气是没有被污染的,猪肉是没有禽流感的。
这一年,人们照相都是要穿衣服的,丈母娘嫁闺女是不图你房子的。人是要脸的,大姑娘小伙子搞对象搂搂抱抱是不敢的,亲个嘴也是躲躲闪闪的,他们一般都钻高粱地,或者打麦场……。
这一年,苍老师还没长大,她是百分百的黄花闺女,但她娘已经不是闺女了。
芙蓉姐姐还在上中学,凤姐可能在上小学,也可能还在吃奶。没有神马,浮云,给力,二笔,脑残,这些名词,也没有元芳你怎么看。
这一年,城里人已经开始拥有手机,人们都叫它大哥大。城市里出现了一种新生的职业,人们都叫他们城管,那些城管都是生儿子没鸡儿,生闺女没眼儿的。
这一年,大山里还没有路,山里人都很贫穷,不能自给自足,他们白天在地里忙活,晚上抱着媳妇在炕上忙活。成亲以后的人,都学会了喊炕。
这一年,山里人为他们的愚蠢跟不洁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暗病横扫了仙台山所有的村落。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赶着牛车走过仙人台,上去了弯弯曲曲的山道,梨花村越来越远。
一路上都没跟李燕说话,只是不停地挥舞牛鞭。
这头老黄牛很慢,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它还一个劲地拉屎撒尿,有时候停住脚步,不住地放屁。
李燕刚好坐牛屁股后面,把她熏得不行,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来回扑闪:“哎呀,太臭了,初九,你家的牛怎么老放屁?”
我说:“它整天吃黄豆,喝凉水,能不放屁吗?”
“咯咯咯……。”女孩子笑起来声音跟银铃一样:“初九,你今年多大了?”
我说:“十九。”
“那你上过学没?高中毕业了没?”
一句话戳在我的伤心处,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
那是一张半年前被撕碎,然后又用糨子黏贴起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李燕接过来大吃一惊:“南开大学……二本?”
我点点头。
“那你为啥不去上?”
我挥动了一下牛鞭:“穷啊,上不起,山里娃本来就没钱,偏赶上哥哥要成亲。所以就偷偷把通知书撕了,省下钱,给哥哥和嫂子结婚用。”
李燕的表情凝固了,抿抿嘴唇说:“初九,你真可怜……。”
“因为哥哥对我太好了,我怎么可能为了上学,耽搁他一辈子的幸福?这件事没让他知道,也没让爹娘知道。”
“你哥哥对你很好吗?”
我说:“是,是哥哥从小把我带大,一直在照顾我,爱护我,为了让我上学,他小学都没念完就缀学了,一直在帮人打工。现在你知道我为啥对嫂子那么好了吧?就是为了我哥。”
丽娜不说话了,眼圈也红了,身体慢慢向我靠拢,脑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初九,你们山里人这么穷,就没想过出去发展?”
我说:“没有,我是仙台山人,要发展也在仙台山发展。这儿有我舍不下的爹娘,这儿有我相濡以沫的亲人,也有我舍不下的……根。”
李燕再也无法控制了,终于哭出了声:“初九,你太可怜了,太可怜了……也太勇敢了,人家好感动。”
她一边说,一边抱上了本帅哥的脖子,嫩滑的小手拉上了我的手,按向了自己的胸口。
她在示意我摸……。
分明是在占便宜。这丫头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