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门舞池路的咖啡屋。花想方坐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里,低着头,惴惴不安地搅动着手里的奶茶咖啡,他不敢平视对面那双挑剔的目光。“要加点糖吗?”对面的中年女人善解人意地打破沉默。“不用。谢谢你,许小姐。”花想方微微抬起头道:“我喜欢这味道,有点涩涩的苦,正如人生。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喜欢甜的滋味,却不知道苦中的乐趣。”“自恋!自恋是你们这类人的通病。”对面那个叫许小晴的女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自恋的人往往是自私的,他们往往只关注他们自己而忽视了身边最美的东西。就说你吧,一个新婚不久的男人,正是蜜里调油的当口,不在家里陪着娇妻,却一大早约我在这里吃苦?说吧,我还有事要办!”花想方脸上微微一红,侧身从旁边的空位上拿起一个文件袋。他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在桌子上,轻轻推到对方的面前:“这是我最近的稿子,你看?”“我们现在已经不做这类题材的小说了,这类题材的读者太少。”许小晴不假思索地把文件袋推回去。“你就先看看,或许……”许小晴也许感觉到自己刚才的无礼,解释道:“现在人的生活节奏快,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种费脑筋的东西,香港人的阅读品味大多是那种不需要思考又能逗人一乐的东西。”她的拒绝让花想方下不来台,他想了想,又把文件袋推过去:“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就帮我介绍给别的出版社?拜托。”对方还是摇头,不肯松口。花想方有些气馁,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拿出一支烟来点上。烟雾渐渐弥漫开来,许小晴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就实话说了,希望不会伤到你的自尊。也不是我们不做,只是这类题材写得好的作者屈指可数。不瞒你说,出版你的书我们是没有钱赚的,你上一部书我们没有卖出去三分之一,现在大多数还屯在仓库里,等着霉烂。”花想方的脸烧得像火炭一般无地自容,他低声说道:“你先看看再说?这一次我很有信心,我相信这部书一定能红火起来。这个小说我花了很多的心血,改变了以往的思路,我可以信誓旦旦地说,它是一部的思想深刻情节曲折人物鲜明的好作品……”许小晴马上打断他:“这是不可能的!”花想方脸一拉,颇有愠色,对方也注意到了,当即收了声。交谈陷入尴尬的气氛之中,花想方把目光转向玻璃墙外,夜里的大风把咖啡屋对面的大树连根拔起,横袒在人行道的中间。“想方……”许小晴诚恳地说道:“以我多年做编辑的经验来看,这个,你还是安心的找份工作养老婆才是……”“你怎么就这么残忍地打击别人的梦想?”花想方一激动,声音拔高了几度,咖啡屋里其它几位的客人目光刷刷地投向这边。许小晴示意他平静,花想方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吗?为了这部小说,我没日没夜地写,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当我满怀信心地打算把它交给你时,你却连看都没看就否定我的努力?”对于花想方的恼怒,许小晴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说道:“你应该知道,一个成功的作家,不仅需要勤奋、天分,还需要广泛敏感的阅读积累,这些阅读积累包括对前人劳动成果的阅读和对社会的阅读……今天的大白菜多少钱一斤?”这跟写小说有什么关系?花想方一时语塞。许小晴笑着道:“你整天在一个屋子里闭门造车,没有一点正常的人际交往,连娱乐都是罪过,缺少对生活的阅读,你写出的东西如何让人信服?”“小说不就是虚构?你就凭这个否定……”花想方辩解道,“你可以不接受我的稿子,但你这样打击我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我是出于一个朋友的好心。”许小晴坐正来,拿出十二分的诚恳:“退一步说,就算给你出版了,你能拿到多少钱?以香港出版业这个气候说,光靠写书是养不活人的。你还是清醒点吧,去找份工作,为你的妻子分担一点。”她一提到妻子,花想方又激动起来:“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我要向她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一个内地女人嫁给一个香港人,一般都被认为贪图香港的环境。我知道她不是,她爱的是我的才华,所以我要证明给她看。我要告诉她,她嫁给的是一个有名的香港作家,而不是一身油污的货车司机,也不是满面尘土的地盘工人,更不是一身铜臭味的港商。”“你的想法是不错,但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许小晴哭笑不得:“你妻子整天忙里忙外没有一刻休息,你什么时候为家里的柴米油盐着想过?你就拿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证明你对她的爱?虽然你很努力,但人家能等?只怕等不到你成功的那一天她就跟人跑了!”“闭嘴!”花想方愤怒地站起来,只见他拳头紧握,脸上的青筋暴起。许小晴被他吓住,旁边的其它客人感到莫名其妙,有人嘀咕了一句:神经病。他马上感觉到失态,嘴里蠕动了几下,坐了下来。气氛又一次陷入尴尬之中,许小晴低着头,没事找事地搅动杯子里残留的咖啡。花想方则靠在椅子背上,时而仰望头顶的天花板,时而低头猛烈地吸几口烟来排挤心中的苦闷!凶杀案(三)“这个案子里头太多蹊跷的地方。”才到达香港的戴笠说道:“目前我的人正在加紧调查之中,现在大家都在说政府接管香港之后,香港就出现了那么多的问题,是我们招怒了老天,所以老天才怪罪于我们,至于我们离开,才能恢复香港的平静。”“既然蹊跷,那就想方设法查出来!”王恒岳的头都没有抬:“老天爷难道还管这些事情?一定是人为的,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在香港呆下去,想把我们赶走。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们心虚,说明他们黔驴技穷,说明他们在孤注一掷了。”“是,我明白了,十天之内我一定破案!”戴笠不动声色,但却信心很足的应了声,然后悄悄离开了这里……孔云华打算找一个村民询问一下情况,警戒线外围观的村民却作鸟兽散了。他只好走到山道对面,然而那些打着雨伞观望的村民也偷偷地溜进自家的屋里,关了大门。一个驻着拐杖的老人因为走得急,竟然跌倒在地上,孔云华赶紧跑上去把他扶起来。老人没有道一声谢,又急赶着要走。“有鬼啊!恶鬼出没!鬼又杀人了……”一个四五十岁男人从小巷里蹿出来,蓬头垢面,嘴里哇哇乱叫着直往山下跑。孔云华正打算上前拦住那男子,老人却拦住了他:“阿sir,别理他,他是个疯子。”那男子一身破衫烂袄油腻腻的,应该很久没有清洗了。他说话口齿不清,走路的样子一蹦一跳,看起来确实不像个正常人。“阿伯,该怎么称呼您?”孔云华帮老人打着伞,扶着他慢慢地往回走:“您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希望您能够帮助警方。”“老不死的姓徐,算是这里的老居民了。”老人叹了口气。“阿sir,你看我们这村子,背靠青山远眺大海,可以说是一个藏风得水的风水宝地。可就为什么?村子里尽出这种事,一个比一个蹊跷。不干净!这里再也不是干净的地方了!阿sir,你们还是赶紧把尸体带走吧,这里不干净。”“不干净?”徐伯有些悲愤,一张皱巴巴的脸老泪纵横,说话也语无伦次:“作孽,都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什么命就这么不值钱呢?”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着,徐伯已经走回到自己屋子前,孔云华推开门把他扶进去。徐伯的房子很低,让人有一种压抑感,而且里面光线很差,白天也要点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