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罗城外雨纷纷。
酷热的秋老虎过后,北方陷进了连绵秋雨之中。
秦国对于官道驿路的保养一直做的很好,即便是这场秋雨下了旬ri,路面依然很平整,并未变得坑坑洼洼,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位已经隐退的老人。当年正是他协助昭武帝整饬军备,大力发展境内的道路网,才使得秦军的突击和情报的传递格外迅捷,也才有了三次东征的煌煌大胜。
这位老人可谓天纵之才,在军事民政诸多方面都有经纬之才,当年曾被昭武帝尊称为帝师,虽然地位尊崇,但他从未接受过任何官职,连昭武帝敕封的爵位都婉拒,虽是一身布衣,却能左右朝纲,是以民间多用“布衣宰相”这个称谓来表达对那个老人的崇敬之心。
昭武帝驾崩之后,名为柳中正的老人便悄然而去,留下了三十年间昭武帝的各种赏赐,孤身一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之后没有人再见过他,亦不知其是否还活在世上。
但是无论如何,柳中正这个名字,是大秦历史画卷上永远熠熠生辉的一个标志。
博罗城外,这条连接南北的官道,据说便是柳中正亲自主持修建的。
雨打残叶声声焦,万骑雄兵滚滚来。
从齐山府启程的两万余jing兵,在这样一个yin沉沉的午后来到博罗城外。
一个年过五十身躯魁梧的老人站在城外,在他身后矗立着千余剽悍骑兵。
楚国公王安之亲自出城迎接。
早有探马报来消息,以阮国邦为首,冷雨和裴城跟在身后,三人在看见那个刚强身影时,便一齐翻身下马,快步向前方跑去。
王安之上前数步,脸上浮现宽慰的笑容,一一从三人的脸上看过去,接连说了几个好字。
“公爷,末将等人担不起您这般厚爱。”阮国邦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恭敬说道。
王安之笑着摇头道:“国邦啊,你可不要说我偏心,这趟出城,我主要是为了迎接裴城这小子。”
阮国邦不以为杵,他跟随王安之二十多年,当然清楚老公爷是什么人,更不会产生嫉妒裴城的心里,毕竟他如今是堂堂北大营主帅,是被外界最为看好的王安之的接班人,如果连这点心胸气度都没有,岂不是惹人笑话。
冷雨在旁洒然一笑,他同样是王安之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将,心思更为豁达。
裴城在面对阮国邦和冷雨等人时非常客气,礼数十足,偏偏在王安之跟前很直接,他翻了翻白眼道:“公爷,你这次打算把我放在火堆上烤多久?”
阮国邦微微有些诧异,不明白裴城为何用这种语气和王安之说话。
王安之朝裴城眨眨眼睛,有些滑稽地说道:“冬天来了,烤烤火对身体有好处。”
裴城说的是霸州那件事,弄出那么大的阵势,他即便是想韬光养晦也困难了,后来寻了个机会问阮国邦,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王安之的授意,心中更是别扭,宛若一股闷气发不出来。
王安之这是在帮他造势,这一点他当然明白,只不过面前的老者看似粗豪,实则城府极深,他做的每件事都有深层的用意,放在裴城身上,就让他不得不多番猜测。
总之,王安之这般着急地将藏锋营推到世人眼前,完全不符合藏锋营最初的定位。裴城记得在那间书房里,两人就着清茶烈酒谈练兵,分明是要藏锋营做一个黑暗中的王者,甚至一开始的名字就叫暗营,可如今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渲染造势,藏锋营在世人眼中还有什么神秘可言?
老头十分狡猾,裴城决定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口风。
四人站在原地聊了几句,阮国邦告辞而去,带着两卫人马径直朝北大营疾驰而去,冷雨见王安之似乎有话要对裴城说,便也带着北城卫入城,片刻过后,城外顿时安静下来,王安之的亲兵营和藏锋营九十多人分散站在四周,裴城则陪着王安之边走边聊。
雨势虽然小了许多,但是依旧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王安之此刻的脸se有些沉郁,不复方才的爽朗,他忽地伸出手,掌心朝上五指分开,沉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次我们好像落进别人陷进里了?”
事情的原委裴城比他知道的更为详细,前提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秋若耶没有说谎。
他斟酌道:“西京那边,有什么消息?”
王安之赞许地看他一眼,道:“我这边的奏章才刚刚发出去,西京那边就传来了消息。不瞒你说,是安宁的父亲动用了太史台阁最高等级的密报传递线路,告诉我要小心行事,因为那几天朝中风云变幻,众多暗中依附在大皇子羽下的朝臣群起弹劾我。”
“他们都编织了什么罪名?”裴城皱眉问道。
王安之坦然一笑,道:“倒也不全是捏造的罪名,起码有几件事他们说在了点子上,一是山贼扰民,二是博罗城差点失陷。这群蛀虫闹得很凶,连陛下都被他们逼得下了罪己诏,所幸博罗没有真的丢了,否则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裴城稍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从秋若耶那里听来的全部说出来。
王安之陷入思索中,片刻后点头道:“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就能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