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窗户狭长窄小,因此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借着照射在地板上的光束,可以瞥见漂浮在空气中的絮状灰尘。
“将军。。。”
傅勇使了半天的眼色,可他家将军却一直沉浸在功夫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即便他这会儿挤出眼珠子来,估计他家将军也不会发现。眼瞅着县令大人的茶都喝过两道了,傅勇只好硬着头皮扯了扯李潜的袖子。
李潜当即神色一敛,学着颜傅的招式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然后才正面直视主位上的李康华道:“爹,你觉得这个向福咋样?”
也许是从小在军中长大的原因,李潜和李康华的气质完全是两个极端:李潜是典型的军痞,李康华则是亲善的儒者。
李康华半阖着眼,交握在腹前的拇指轻轻抬了抬,把球踢给了季亮。“愚生,你怎么看?”
季亮微微侧目,探了他的新主子李潜一眼。
这对父子的性格和行事方式虽大相径庭,但骨子里却都是执拗之人,尤其是对可用和有用之人,简直执拗的可怕。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季愚生知道,李潜这是看上那个叫向福的人了。
“家世普通,身手惊艳。亮虽不才,也阅过四地八省三十二州府,却从未见过这种功夫。”
李潜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猛然站起身,两眼放光,叫着傅勇道:“走,咱们这就去会会这个向福!”说罢就急匆匆的下了楼。
李潜走后,李康华拱手给季亮行了一个半礼,“愚生啊,潜儿性急冲动,以后就拜托你了。”
季亮赶紧站起来恭敬的回了一礼,“大人折煞晚辈了,将军前程不可估量,能辅佐将军是亮之幸也,晚辈定当竭心尽力!”
李康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拂了拂胡须,语气中不辨喜怒:“他的前程,端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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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赵老爹几欲张口,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他不停的安慰自己,也许女婿在百花谷遇到了什么奇人异事。。。他默默地念了句花娘保佑,有些事,他还是不知道的好。
孩子们也十分安静,在最初的兴奋过后,他们也察觉出了异样,并且顺着异样展开了发散式的思维: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那他们以后再对上向富贵和向红的时候,还需要忍吗?
此时的颜傅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其实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毕竟花娘这个挡箭牌还是很好用的。她和青源的故事在当地广为流传,鲜少有人不信。
“李将军?!傅侍卫长?”
颜傅没想到李潜也来虹富县了,作为地方守军的最高军事长官,他竟然大刺刺的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向兄弟。”李潜虽然目光炽热,但表情却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热络也不亲近,与第二次见面的常人无异。
但颜傅还是从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好奇,他按下心中的疑虑,给李潜介绍了赵老爹和三个孩子。李潜似乎特别看重大丫,竟将随身的玉佩摘下来送她,颜傅强推不过,只得替孩子们收了见面礼。
大蛋和二丫都是普通的素色荷包,但这也够他们兴奋的了,毕竟这是孩子们头一回收到外人的礼物,而且对方还是一位将军!
李潜没有久留,这让傅勇十分不解,将军不是专门跑来会向福的吗?怎么没说两句就要走了?
李潜当然不能告诉他,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准备回去好好打听打听这个向福再说。
送走李潜,颜傅等人也跟洪文告辞。赵老爹倒是没急着回赵家庄,而是出了城门就直奔青源村。
路上,颜傅叮嘱几个孩子不要把今天在巷子里打架的事告诉兆筱钰和刘氏,一来事情已经发生,说了也是徒增烦恼;二来也是颜傅的私心,他希望兆筱钰能尽早好起来,但凡阻碍她恢复健康的人和事,他都不想让她知晓。
大丫懂事的点点头,“爹,你放心,我们保证不跟娘说。拉勾!”
颜傅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伸出了小指。当一大三小的四根小指勾在一起的时候,颜傅心底没由来的涌出一丝软软,也许,这就是父亲与儿女间温情的羁绊。
骡车行到村口的时候,正赶上庄户人家陆续回家歇晌,赵老爹等人的出现自然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打听他们去县城干了什么,买了些什么,当然,他们最主要的还是想知道,向福哪来的钱置办这些东西。
赵老爹把脸一拉,“他们哪来的钱!自己都吃不上饭了,有点儿钱还不够那家刮擦的!!给一口泔水就要人家还一碗血,看我这几个外孙瘦的,呷,家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众人听他这样说,纷纷顺着他的话指责向家老宅不仁义,把赵小玉害了还想拆散他们夫妻等等;再看一旁的向福低着头闷不吭声,便猜测这些东西都是赵家出钱买的,因此向福在老丈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在大人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时隐时现。大丫一眼就瞧见了躲在老榆树下的向红,她贪婪的盯着大丫手中的糖人,但是碍于大人们在场,并没有上前来抢。
大丫瞪了她一眼,冲她挥了挥拳头。
到了家,众人先灌了一壶水,这一上午,又喊又吵的,把他们给渴的够呛!
大丫献宝似的将糖人和吃食捧给兆筱钰和刘氏,刘氏鼻子一酸,跟着红了眼眶。她别过脸,堪堪没掉下泪来。后娘难为,后丈母娘更是难讨到好,打她进了赵家门儿,头一回觉得自己不是个外人。
孩子们有一霎那的不知所措,赵老爹板着脸数落她道:“越活越回去了!”
刘氏嗔了他一眼,“我外孙女惦记我,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