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兄长毕竟去了,婚约自然也不再作数。”大夫人道,“且你已经出孝了,我听你祖父说不日便要替你请封,立了业也该成家了。”
请封不过一个虚衔罢了,且正是这虚衔间接导致了大哥的死,崔珩实则并不在意,只淡淡地应了一声:“知晓了。”
大夫人又道:“且你兄长去了三年了,琇莹都未曾另许,足足等了三年,郑氏的诚意可见一斑,怎好再继续耽误她?”
“这是她自己选的,崔氏并未逼她。”崔珩最不喜欢这种软性的逼迫。
“话虽如此,但她守礼的这三年毕竟是为了大郎。若是不安置好她,岂不叫大郎寒心?”大夫人又道。
兄长,又是为了兄长,不让兄长寒心,所以他就必须娶名义上的长嫂?
“那母亲将我置于何地?”崔珩忽然提高了声音。
“你这话是何意?”大夫人也看向他。
“三年了,还不够吗?”崔珩没答,只是淡淡地反问,“母亲是要把我变成兄长吗?让我弃武从文,不准我再上战场,现在连兄长的妻子,我也要替他娶吗?”
“你说的什么胡话,我何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大夫人也跟着扬了声音,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原本平静的杯子被她拍的杯盖飞起,茶水四流,桌面一片狼藉。
她一发怒,屋子内外的仆妇瞬间低下了头。
孝道为先,崔珩起身施施然跪下。
但脊背却挺的笔直,他身材高大,即便是跪着,也不比坐下的大夫人矮上多少。
大夫人抚了抚胸口,颤抖着手指着他:“你再说一次,你在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
崔珩不语,但眼睛平视前方,正好与大夫人对上。
他五官俊朗,鼻梁英挺,沉默便是默认了。
大夫人脸色微青:“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所出,手心手背皆是肉,我岂会将你当成你兄长?”
“母亲没有?那这是什么?”崔珩声音平静,只抬了抬眼皮,将那甜口的馎饦推过去,“母亲当真记得我的口味,还是一直记成了兄长?”
“什么口味?”大夫人声音落下去,眼神错愕地盯着那馎饦。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林妈妈忍不住附耳过去:“夫人,您的确记错了,这甜口是大郎的口味,我曾提醒过您,您又忘了。”
大夫人看向周妈妈,眼神在那馎饦和崔珩之间来回转了转,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似乎,的确是记错了。
半晌,她手臂撑着桌子,揉了揉眉心:“我病糊涂了,你不要多想。”
“当真只是记错了?”崔珩手心攥紧,“除了吃食,还有衣服,佩饰……母亲可曾有一样记得清我到底喜欢什么?”
“我……”大夫人抬头,脑子里忽然有点乱,“我病了这许久,记性着实是不好了,你大哥去的太突然,我一时难以接受,弄错了也是有的。”
“那当初如果死的人是我,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这般伤心了?”崔珩又问,直直地看向她。
“你说什么?”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一向养尊处优,此刻精心保养的指甲却被攥的几乎折断。
“我说,当初该死的人本来就该是我,是不是用我的命换大哥的命,母亲会好受些?”
崔珩冷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敢这么想你母亲?”
大夫人积累的怒气一上头,高高地扬起了手。
崔珩却躲也未躲,仍是一脸平静,门外的崔璟始料不及,险些冲进来制止。
“母亲当真从未想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