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我们就被叫了起来,齐齐立在院子中听执事太监训话。大意是稍后我们将去御花园中等待最后太皇太后和皇上亲自的阅看,凡是被皇上和太皇太后看中的都会记名留看,皇上看中的特别一点,叫“上记名”。没被记名的即是撂牌子,阅看完毕就立即送出宫与家人接回。
被记名和上记名的秀女要留宫察看,即是在宫里住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宫里负责选秀女的内务府太监、皇后、太皇太后都会不定期考察秀女的德、言、容、工,举止谈吐,绣工女红,风度仪态等等。这些考察或明或暗,无时不刻不在进行。最后通过重重考察的秀女才会最终留在宫里,由皇上亲自册封。
只有受封之后,才是真正的选上了。
执事太监又长篇大论的说了一番等下去御花园要注意的事项,见着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礼节,又在院子里演练了一番,直至大家都喊得异口同声,整齐划一了方罢。
于是执事太监在前,左右各两个太监押队,队尾还跟着一个殿后的,我们最后进入复选的三十名秀女分作两排,逶迤向着御花园而去。
初夏的御花园无疑是风景怡人的,可是谁也无心看风景。堆秀山是由太湖石砌成的假山,山上有个凉亭,我们都被引到山下的空地上,分成五排站立,每排六个人。
我想皇上和太皇太后等会一定是在那假山上的凉亭中,居高临下,一览无余。而我们若想窥见圣颜,则需仰头才行。估计谁也没那个胆子。
执事太监说皇上此刻尚在早朝,下朝后就会过来,让我们各自安静等候,稍安勿躁,不许东张西望,不许交头接耳。
这三十人起码有一多半都是满蒙贵胄家庭的女孩儿,骄横惯了的,这会听见皇帝暂时不会过来,都放了胆子,哪里还有不四处东看西瞧的?
我也趁机打量了一下一同参选的这些个秀女。因这一关没有穿着的特别限制,各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一下便从衣着服饰上分出高低贵贱来。
也正因如此,我一身华贵的宁绸苏绣,考究的珠玉装饰才掩盖了卑微的出身,没有替我招致那几个贵胄之女鄙夷的目光。
但我汉军旗的身份更令她们好奇,也许都在暗自猜测我到底是汉军旗里哪位朝廷重臣的女儿?
猜不透,才神秘,才顾忌。
站了一大早上,腿都快麻了的时候,忽然远远地响起三道甩鞭声。执事太监脸色一凛,连忙叫道:“站好站好都站好了!皇上过来了!”
说完自己也连忙跑到前头垂首恭顺地站着等候。见他这般郑重,皇帝虽还未出现,皇家的威严就已经先声夺人,秀女们连忙恭谨肃立,远远的看着八人抬的明黄色的御辇缓缓的过这边来。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辇终于在临近御花园的穿廊中停下来,那双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皂靴从御辇中伸出,来不及等着那身影出现,我们齐齐跟着执事太监跪下,像之前演练的那般高声呼喊,叩头行礼。
感觉到那厚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不由得扑通扑通的跳起来,千年偶像就在眼前,我却不敢看他一眼。
“平身!”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不是书籍上的两个字,不是电影里的配音,是真真切切的康熙的声音。
我难以抑制的激动似乎有些失控了,连忙在袖子里死命掐着自己深呼吸保持冷静。来之前笃定的我就是女主,此刻却那么的不确定起来。我,真是与众不同的吗?重视满蒙联姻的他,会留下出身汉人的我吗?
忽然觉得胜算概率很小。
我们又齐齐的谢恩,各自姿态优雅的站起来,抬头,平视前方,目不斜视。不能低头,不能抬头。
明黄色的身影果真登上了假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范围。这时便又听得太监高呼:“太皇太后驾到——”
于是刚刚爬起来的我们又跪下行了大礼,照旧平身起立。太皇太后却没有立即去亭内,反而由她身边的嬷嬷扶着,一一打量了我们一遍,才扬手道:“走吧,去皇帝那里。”
隐约见得亭内的皇帝站起身来,迎接他的皇祖母。不多时,主管太监便宣布复选开始。重申了一遍记名和撂牌子的规则,执事太监拿过秀女册子,道:“我念到名字的秀女,从右边上假山凉亭,待皇上和太皇太后看过,从左边下来。记住,退下的时候不可背对皇上,否则治大不敬罪。”
原来不是站在这里统一看?看来我方才的猜测竟错了。他们在凉亭内一个个的看,是记名还是留牌便只有被看的那女子自己知道。这是不是为着这些贵族女子的自尊和*着想呢?是他的主意吗?
“满洲镶黄旗二等侍卫陈希阂女陈裳,出列——”
“满洲镶黄旗司库卓奇女戴佳氏齐芬,出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