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二爷,你背上背着什么?不重吗。”叶眉刚躺在炕上就发现展云飏背上背着一团什么东西,上好的丝绸包裹。
展云飏一愣,匆匆解开系在身前的绳结,反手将背上的包裹放下来,“世子!”
“世子?”叶眉看清了被展云飏放在地上的是一个孩子,准确来说是一个长得粉雕玉琢像个女娃娃的男孩子,只是那孩子之前背在背上到放下来都像是根木头桩子,明明睁着大眼睛,那眼睛中却是死气沉沉的没有神采。
“不是,我是说他是四公子。”展云飏情急之下喊出口的称呼就觉着后悔,连忙试图找补。
“嘶……”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叶眉跳过了这个问题,而且她发现,听展云飏低沉醇厚的嗓音说话是一个分散疼痛的好方法,待得这一阵疼痛过去,叶眉干脆指着铺着凉席的那边炕头告诉展云飏:“你带孩子坐上去吧,炕头抽屉里有点小零嘴给孩子吃。”
“多谢。”展云飏心里装着事情,又不是什么多话的人,依言将地上的孩子安顿好。
叶眉的知道现在再怎么叫唤也无法减轻疼痛,也顾不上和展云飏不熟,更管不了他是否喜欢喋喋不休,便又紧接着问他:“展二爷,你怎么会和晏飞来书院村的?你该不会来要回晏妈妈和晏飞的吧,你倒是甩手就走了,你可知晏飞和晏妈妈差点就天人永隔?”
“来的路上晏飞大概同我说了,多谢你。”展云飏清冷面上常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此刻虽然俊脸还是紧绷着,但好歹眸子里稍稍有了暖意。
他并非别人相传的那般时运不济,相反,当年他虽无缘殿试,却被皇帝私底下召见,交予了辅佐太子登位的大任。当然,这大任并非他一人就能功成的,其中还有许多人在明处暗处出力。
大启朝现今的皇帝年轻时耳根子软,到老了才发现自己竟然给大儿子太子养出了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且事已至此难以挽回,他不愿看着骨肉相残,但又不愿意让太子大权旁落。在长公主和驸马的建议下,老皇帝开始在私下为太子找寻可靠的助力,展云飏便是被特别看好的一个。
向来恃才傲物顺风顺水的展云飏也许天生便有一种不甘平凡的反骨,皇帝让驸马秦思睿将事情那么一说,展云飏便欣然接受了安排,期间在暗处帮太子做成了不少事情,皇帝升他官职的暗旨是一道又一道,如今已是官至四品。
去年开始,大启朝对邻国宣战,太子自请出征,将敌国节节逼退,在军中积累了极大的名气。大军出征必须保证的是粮草先行,可是因为朝中有另外三皇子和五皇子拖后腿,大军的粮草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差池。半年前,展云飏回盛州府便是催促此处粮草,粮草倒是催到了地方,然而却在一部分粮食中发现了超过五成的沙石。
此事让太子大为震怒,然军中三皇子和五皇子俱有眼线,趁着太子想要彻查此事时竟然派人抓了太子独子上官珏想胁迫太子;多亏了世子身边几位忠心耿耿的护卫,冒死将世子送出了京城,被展云飏给救到了手中,路上接到太子密令,要将世子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而且越少人知道越好。
思前想后,展云飏能想起的唯有盛州府,最能信的便是自己家人;便带着孩子隐藏行迹直接来了盛州府,不曾想府中因为他上次离家发生了诸多变化,院子中人手尽皆被人替换,且父亲展江池这段时日还经常在外奔波,将孩子的放在府中的念头顿时就犹豫了。本来想辗转找到晏妈妈和晏飞托付一阵的,不曾想晏妈妈和晏飞竟然阴差阳错和叶眉搭上了关系。
“这孩子长得真好,是你在外的私生子吗?”不知不觉间,叶眉的话题都换了好几个,也不奢望展云飏会一一回答。
渐渐的,展云飏也回过味来了,叶眉看似和他搭着话,其实心思根本就没在这儿。看叶眉满脸满身的汗水把头发衣裳都打湿,身下裙摆上的红痕也越发明显,身子明明都疼得不住颤抖,却还是倔强地不肯喊一句痛,不肯将眼眶中的清泪滑落,心底一阵钝痛,耐着性子摇了摇头多说几句,“他是我一好友的孩子,但因家事暂时不能回家也不能透露他行踪,所以我才会掩藏行迹带他回盛州府,本想让晏妈妈暂时带一段时日,谁知……”
“谁知晏妈妈会在我这里是吧?可能你还不知道,多亏了你给的第一单生意,我现在不但开了铺子还办了个叫育儿堂的学堂,专门帮人带孩子……嘶……”话还没说完,叶眉又痛得直哼哼,这一次的痛意又加深了不少,而且私处多了一种撕裂痛,分神镇痛法貌似没了作用。
叶眉又是一声压抑的低呼,展云飏的心不禁也跟着揪起,“你疼得紧吗?”忍不住,他探身到了叶眉身边拿袖子帮她擦去额头和脸颊的汗水。到了近处他才看到,叶眉的下唇早就被她咬得鲜血淋漓。心神巨震下,展云飏下意识将手指送到了叶眉口中,摁住了她的唇,让叶眉的又一次咬唇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最痛的时候,叶眉的心神是恍惚的,咬痛自己的唇亦或是咬痛展云飏的手指她根本就不知道,直到这一阵痛过去,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口中全是浓浓的血腥味,展云飏清冷俊逸的面庞近在咫尺,那眼中,竟然盈满了关心?!叶眉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是看错了。
“你……孩子的爹呢?”瞧见叶眉杏眸中从迷茫到清明,鬼使神差的,他突然问了句。本来,在外这半年时间他虽然忙碌,却时不时会想起叶眉那双独特的杏眸,情商再低他也发现了自己似乎对叶眉动了情。本打算待太子那边事了,了解了和林芳菲之间那错误的婚约后便想办法找叶眉确定自己心思再上门提亲的,可是万万没想到叶眉却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吓”!
“难道晏飞没告诉你?”叶眉反问了一句才想起晏飞并非那种论人是非的长舌妇,现下疼痛了才知道贸然为个不知道在哪的人生孩子有多痛苦,忍不住怒上心头,“谁知道那天杀的在哪?他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倒是走了,留给我这么个宝贝疙瘩。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那时候就该一碗堕胎药下去一了百了!穿越,穿个毛线,别人都能穿个公主小姐的,为嘛到我这了就是个莫名其妙是个未婚先孕的傻妞……呜呜呜……”
身体的疼痛、心灵的孤独,叶眉的防卫终于彻底被击溃,抱着肚子放肆哭了起来。
展云飏顿时僵立当场,还维持着躬身弯腰一只手放在叶眉脸颊旁的姿势,指尖是叶眉汗水杂着泪水打湿的苍白脸颊,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情绪,好似……好似叶眉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似的!
摇了摇头,展云飏努力挥去心头的愧疚感,心思飞到曾经看过的一本古籍上,“忝城有一女,性贞恭,一日险死还生后性情大变、聪慧异常,休夫而出,兴水利、生农事,游历天下……,其三十寿终时曾对人言‘吾乃异世穿越而来,今番十载,当穿越而去,此生无憾耳!’”
半年前,展云飏曾经听叶眉自言自语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当时忙于公事尚未生出探究之心;现在再次听叶眉哭泣此事,结合古籍记载,展云飏只觉心头巨震,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叶眉口唇,回头往炕头上官珏看去,见上官珏依旧一副木头娃娃状稍微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