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签了那份合同,星期三对我来说,就成了一个特别的日子;尤其是在上个星期三,听完第一个“故事”之后。
我在整理稿件时,想得越多,就越觉得后背发凉。Vivian之所以节食,是因为她要达到理想中的完美体型,然后被Jackie做成人体标本。这一切与其说是她自愿,不如说是Jackie洗脑的结果。
(详见上一篇,烧烤怪谈02·前任)
还有,为什么Vivian认识Jackie没多久,当时的男友就出轨被抓,难道只是巧合?再想深一点,那天下午在马尔代夫,Jackie是怎么“说服”前任弟弟的?回国后每天在微信“开导”他,说不好,是在寻找Vivian后的下一个标本原料。
她们还邀请我去家里,观赏Vivian被制成标本后的样子。想到那公寓的卧室里,两具赤身裸体、曲线完美的人体标本,并排陈列床前——短暂的眩晕感后,是汗流浃背的恐惧……
从那天以后,我开始意识到,楚爷给的这一笔钱,可能没有想象中的好赚。
所以,当又一个星期三到来时,我的心情,可以说是相当复杂了。
星期三晚上,我提前十分钟到了楚记烧烤,小岚却告诉我,今天的客人已经到了。
我赶紧进了包间,果然桌前已经坐了个人,桌上则是满满一桌烧烤。那人倒也没客气,一手啤酒,一手烤羊腰,左右开弓正吃得起劲。
这老哥年纪在三十到四十之间,戴黑框眼镜,发迹线稍高,不胖不瘦,就是那种街上随处可见的中年男子。我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位大叔再怎么看,也不会是Jackie那样的心理变态;今晚故事的惊吓程度,应该会稍低一点吧?
看见我来,他招呼道:“来了啊,快坐下吃点,今晚的羊腰真不错。”
我一边坐下,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他嘿嘿笑道:“你没晚,是我提前了,职业习惯。”
我跟他闲聊了几句,喝了点啤酒,又吃了点烧烤,然后便打开破旧的笔记本电脑,开始记录他讲的故事。
这位老哥名字里有个“晰”,按照本人要求,下面称呼他为老C。
老C在一个上市公司任职,公司是做园林生态的,他的工作是全国各地出差,看项目,报价,竞标,一年里马不停蹄,有一半天数都在坐飞机。由于各地交通情况不同,为了避免误机,老C总是提前出发去机场,久而久之,所有约会他都会提前到。
作为一个资深飞人,老C遇见过各种各样的奇葩乘客,有小情侣在飞机上打飞机的,有醉成一滩烂泥都不知道怎么登机的,有颠簸时吓得尿裤子的,还有熊孩子全程大吵大闹,全世界都欠他父母一个避孕套的……不过,今晚老C要说的,比上面这些还要离奇一百倍。
老C的原话是:“我大学读的了理科,世界观绝对的唯物论,直到我……”
他脸色一沉:“遇见了那个乘客。”
那次是从深圳飞北京,跟往常一样,老C坐的是经济舱。航班没有客满,老C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中间空着,靠窗坐着一个年轻人。从他的穿着打扮看,像是还在读大学,或者刚毕业没两年。一上飞机,老C就拿出kindle看小说,年轻人戴着耳机,一直看着窗外,一副文艺青年的样子。
通常来说,飞机上的陌生乘客都不会互相搭讪,尤其是两个大老爷们之间。本以为这次航程也是这样,可是,飞机刚刚爬升完毕,邻座的年轻人摘掉耳机,开始跟老C搭话。
年轻人先介绍自己姓莫,然后问老C贵姓。看他样子也不像是搞传销的,老C于是说自己姓徐。年轻人又问老C祖籍在哪,老C想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接着,年轻人说了一番话,让老C大吃一惊。
原来,年轻人把“徐”这个姓氏的渊源,从三皇五帝的时代,一直分析到明朝,各种分支、各种迁徙,全部了如指掌。他甚至还从老C的祖籍,分析出这一支徐姓,是宋元战争时期,从安徽南迁到广东的。
老C不由得佩服起来,因为他看过族谱,祖上确实是从安徽迁来的。同时他也有些好奇,这小莫年纪轻轻,怎么会懂这么多?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小莫读的是历史专业,自己又对古代中国的人口迁移很感兴趣,所以做了大量的研究。
老C于是又问,小莫你姓莫,祖上又是在哪呢?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小莫,对于这个问题,却似乎不愿多说。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姓莫的大多来自鄚——这个字读帽——国,右耳朵“阝”其实就是古文里的“邑”,后人去邑为姓,就成了莫。
老C问鄚国是哪个历史时期的国家,现在大概在中国的哪个地方?小莫沉默了几秒,然后答非所问地说:“我好久没回去了。”
说完这句,小莫朝老C笑了一笑,便重新戴上了耳机。
当时老C就觉得奇怪,说起别人的姓头头是道,说自己的反而讳莫如深;只不过,这是个飞机上萍水相逢的乘客,又不是在微博上看文章,既不能打赏,又不能转发点赞,也不好意思催着更新了。
接下来,小莫继续听音乐,老C也就打开kindle看小说。就像老C坐过的无数次航班一样,两名邻座的乘客,在天空上相互沉默,落地后各奔东西,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会再遇上谁。再正常不过。
老C没有想到,这次却出了点小插曲。
吃完飞机餐后,老C有点犯困,于是戴上眼罩,开始打盹。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说了声“劳驾”,然后从他身前挤了出去。肯定是去上厕所了,年轻人的肾未必就好嘛,这么想着,老C又昏昏然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颠簸把老C摇醒了。他摘掉眼罩,打了个哈欠,又看了下手表——再有个三五分钟,飞机就要开始下降了,然后再半小时后降落于首都国际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