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就在数日之前,京中再次来使,皇帝召云中王世子萧胤棠立刻入京。入京的目的,自然是扣他为质了。云中王当时接旨,拖延着时,萧胤棠派人杀了使者,用这种方式,替自己的父亲做出了决断。嘉芙呆了。她只知道应该也快是这个时候,皇帝会向云中王发难,战事爆发,随后云中王入京,登基称帝。她却不知道事情的真正起因。原来这便是她前世噩梦的开端。裴右安望着她苍白的一张面容,声音愈发柔和:&ldo;若所料没错,战事不久便起,我没法再带你同行了,这里也不安全,反倒泉州,非兵家要冲,也远离纷争之地,不至于会受太大波及,应是太平之地。你回去后,也会有人保护你和家人,可安心。&rdo;嘉芙不清楚他打算让什么人去保护自己,但他既然安排了,她相信在她现在回去后的那段时日里,那人或许真的能护住她。但不久的将来呢?等云中王做了皇帝,萧胤棠成了太子,他手中可操控的权力将翻云覆雨,到了那时候,如果他还没打算放过自己,面对来自太子的力量,裴右安派去保护她的人,真的还能护的住她?而裴右安那时候,人又会在哪里?或许,最大的可能,便是就此一别,她将再也没有机会再次与裴右安相遇了。她多想如第一次和他在驿舍中碰见时那样,扑到面前这男子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恳求他容许自己一直傍在他的庇护枝下,不要就这样将她推离出他的世界。但她知道,这就是他最后的决定了,再不会更改。她呆呆看着他。他沉默着,片刻后,似涌上一阵醉意,和衣卧了下去,闭目,用平静的声音说,她可以回房了,他这里用不着她留下了。嘉芙失魂落魄地回了那间和他傍着的屋里,整个人被一种大难临头般的感觉给紧紧地攫住了。知道将来会发生的可怕的事,却无力摆脱,眼睁睁看着它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这才是最大的恐惧。夜深了,土司府里渐渐安静下来,嘉芙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靠在墙上,侧耳听着来自于隔壁屋里的动静。他醉了,睡的很沉,嘉芙听了许久,没有听到半点的动静。她抱膝蜷坐在c黄角,身子在夜色的暗影里纹丝不动,就这样坐了良久,终于从c黄上爬了下来,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裴右安今夜醉了。刚回的时候,醉意或许并没那么深沉,但从他打发她离开后,他的情绪沉郁了下去,随之,醉意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铺天盖地淹没。最后,他甚至做起了梦,他梦到了关于一个十六岁少年的一些零碎的陈年旧事。那一年,少年扶着父亲的亡灵从战场归京,葬礼刚结束的深夜,怀着悲伤,他去探望卧病的母亲辛夫人。下人说辛夫人还在小灵堂,他寻了过去,看到了她的背影。她独自对着父亲的牌位,背影凝固。少年站在灵堂口,正要进去的时候,辛夫人忽然对着灵牌低声咒骂,声音是如的此充满怨恨。&ldo;十六年了!&rdo;&ldo;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rdo;&ldo;我认了你从外面抱来的野种做儿子,看着他抢走原本属于我儿子的一切!现在你竟这么死了?&rdo;&ldo;该死的是他!他为什么还不死?不是说他活不过十岁吗?现在都已经多少年了?&rdo;可怜的寡妇,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无尽悲痛和怨恨之中,并没有留意到少年曾来过,又悄悄地离去。梦中的这少年,地位高贵,惊才风逸,旁人眼中,他是天之骄子,生平唯一遗憾,大约就是身体病弱。但只有那少年自己知道,病体不是他的不可说,他的难言之痛,来自于他得到的母亲的对待。他天生早慧,在同龄孩子还懵懵懂懂之时,他就有了印象,辛夫人不喜欢他,非但不喜欢,而且,对他怀了一种强烈的厌憎之情,私下里,她曾盯着他的那种目光,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了伴随他长大的的无法消除的阴影。无论他多么的出色,甚至,他越出色,她就越令他感到一种憎恶的情感。但天生的内敛,注定他不会将内心阴影剥给第二人看,哪怕是在父亲和祖母面前,他也绝口不提半句。自己知道就行了。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想要和辛夫人修好关系的意愿,尤其是在父亲刚去世了的情况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