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苏雪至在贺汉渚的陪同下,两人作普通装扮,在夜色的掩护下,秘密来到了傅太太现在居住的地方。
这是一处十分偏僻的乡下,伺候傅太太的老妈子姓张,告诉苏雪至,“太太现在不大好,病在床上了,起不来,又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很害怕的样子,说见了鬼了,不许我走,说怕鬼会找她,一会儿又恶狠狠地诅咒……”
她口里絮絮叨叨地念着,说到这里,不安地看了眼苏雪至,打住了,最后领她进了一个天井院子,指着一扇透出昏暗烛火的门说:“太太就在里头。”
苏雪至接过老妈子端的茶壶,走了进去,快到的时候,大约是脚步声惊动了里头的人,门里突然发出骂声:“老张,叫你送个茶水你也磨磨蹭蹭!你也和那些没良心的人一样,看我死了儿子,又被关在这里,这辈子是不能再出头了是不是?你给我瞧着吧,傅明城这个丧尽天良的杂种,他害了我的儿子,他会不得好死的!等他死了,我娘家人就会再接我回去……”
苏雪至推开门。
傅太太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冲着门的方向正骂着,忽然看见苏雪至站在门口,停住,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是你!”
她很快认出了人,手猛地抓住床沿,半边身子探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你这个害人精!”傅太太瞪大了眼,手掌愤怒地拍着床沿,发出啪啪的声音。
不到一年的时间,眼前的傅太太和苏雪至印象里的样子相比,模样变得厉害。现在的她,没了半点从前贵太太的样子。
苏雪至记得她以前是个富态的人,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具被抽干了水的壳子,不但消瘦而憔悴,皮肤也耷皱了起来,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放射着恶狠狠的光。她盯着自己,咬牙切齿,状如噬人。
她走了进去,放下茶壶,看着傅太太,没立刻开口说话。
傅太太和她对峙了片刻,突然,脸色大变。
“是傅明城让你来杀我的?他不让我活了是不是?”
她的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猛地掀开被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连鞋也没穿,见了鬼似地朝外跌跌撞撞地跑去,嘶声力竭地喊:“老张!老张!救我!他们要杀我了――”
“我是来帮你的。”苏雪至说道。
“我来,帮你查谁是害了你儿子的真正凶手。”
傅太太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瞪着苏雪至。
“傅太太,我重新调查令郎死因,找你,是想向你了解情况。”
傅太太定了片刻,反应了过来,猛地朝着苏雪至扑了过去,死死地揪住了她的手臂。傅太太的手劲是如此的大,攥得苏雪至胳膊都发疼了。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是傅明城现在倒霉了,你们要重新调查他杀了我儿子的事?”她追问着,嗓音尖利。
站在外的贺汉渚看见,皱了皱眉,要进来。苏雪至望向他的方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忍着疼,一动不动地任傅太太抓着,安抚:“是,他得罪了大人物。所以需要你的配合。你要把你知道的事,全都告诉我。”
傅太太激动得浑身发抖,嘴里喃喃地念着“显灵了显灵了“,念叨了七八声,一把撒开了苏雪至,两手捂住了脸。片刻后,她喘着气,光着脚,踩着屋里的地面,来回不停地走,走了几圈,猛地停下,望着苏雪至,用讨好的声音说:“苏先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最公平不过了。你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
苏雪至扶着她坐了下去,给她倒了杯水,问了她一些傅家的日常之事。
死了儿子,接着又被送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如同等死,傅太太早已经没了昔日的心气,变成一个终日活在臆想里的充满了恐惧和怨气的人。现在听到苏雪至这么说,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她问什么,傅太太无所不应。
……
“船王发病后,傅太太你一直都在旁照顾?“
傅太太点头,随即又摇头,说丈夫不愿她接近,对她很是戒备,基本是由那个江小姐看护的。
提及江小姐,傅太太的牙齿又咬得咯咯作响:“坏女人!杀千刀下油锅的坏女人!就是傅明城利用她控制他的父亲,又指使她杀了我儿子!傅明城他自己躲在后头,最后什么事都没有!”接着她又诅咒起了傅明城,恶言不绝。
苏雪至打断:“傅太太,你说傅明城利用江小姐控制船王,这是一个新的思路。那么你回想一下,从船王发病倒下到他去世前的那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木村先生或者江小姐有什么反常的情况?”
傅太太面露喜色,停止诅咒,回想了下,一时却也想不出什么反常情况,又怕这么说了,这个小苏就会打消掉对傅明城的怀疑,便拼命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