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是要来,他早就知道,自己麾下会有人降,只不过没有想到,最先降的不是面对唐军的龙尾关处守将,而是只对着一些聚来的蛮人同族的龙首关。降与其余各诏有什么意义,要降,也应该挑唐人降啊
然后他又惊觉:“凤伽异……我王儿,也落入贼手了,你们为何没有护他出来”
那逃来的蛮将哭着道:“实是变起突然,我也是侥幸得脱,其余人等,尽被段俭魏等缚住,或者遇害,大王,若不能速速夺回龙首关,大事就不妙了
“呵呵……哈哈哈哈……”阁罗凤大笑起来。
凤伽异是他儿子,如今才十二岁,甚是聪慧英武,阁罗凤在他身上寄予厚望。他这一笑,那来报信的蛮将更是战栗不安,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
早听说最近大王有些不对劲儿,自己为何还要这么忠心
“这些不长眼的狗奴,不识时务,他们不知,土蕃上国已经发兵十万来了,御史论若赞五万大军正在剑川与唐狗激战,唐狗背腹受敌,数万将士,都化为齑粉,叶畅那狗贼,自沉江底”阁罗凤从牙齿缝里吐出这些话语,眼睛发直,神情甚是不对。
那将领一看慌了,这分明就是失心疯的模样他左看右看,见着一个使女在旁边,便向那使女使了个眼色,那使女慌忙退出,不一会儿,一个耳穿双环眉目英秀的女子走了进来。
正是阁罗凤的次妃白氏。
阁罗凤正妃乃是皮罗阁为他所选,并不是很得他宠爱,而这位次妃,乃蛮人中有名的巫婆弟子,据说精于巫祝之术,能养虫伤人。就是阁罗凤自己,对她也是有几分敬畏,不以寻常女子视之。
她也是这个时候,少数能接近阁罗凤的人。
“大王,你这是做什么?”她径直来到阁罗凤身边:“就算是凤伽异为唐人所获,你还有铎传,还有其余子嗣,你何必如此?”
她冷冰冰的声音,传入阁罗凤耳中,阁罗凤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爱妃,你说的是……你说的是”
“此时正是用心对敌之时,我这些时日,在宫中已经施了术法,咒叶畅与唐军,大王明告全军,令全军出战,夺回龙首关,与唐人决一死战”
阁罗凤又是一个激灵。
他摆了摆手:“不,不……”
他有自知之明,情知若真督率大军出太和城,只怕每一日都会有兵士逃散。还没有打下龙首关,手中的兵力就已经逃光了。
他为何弃龙尾关回太和城,原因就在这里,如今南诏上下人心惶惶,即使以巫术聚之,也未必能维持下去,他若留在龙尾关,很有可能就有人献太和城与唐军,到那时他连一个后勤补给的基地都没有,只能呆在龙尾关饿死。
现在太和城最大的作用,不是挡住唐军,而是挡住那些已经离心离德的蛮人逃走。凭借自己亲族亲信,阁罗凤还可以逼使留在城中的蛮人为他壮声势,战时可以充当送死队消耗唐军的气力。
“不去夺回龙首关?”白氏虽有胆气,可只是妇人,看问题,没有阁罗凤看得深。
“就在太和城中,对了,我令人给你造巫台,你用巫术,咒那些唐军,咒那个叶畅退了唐军,我立你为王后,我要奉你之神为举国神灵”
白氏眼前猛然一亮,立她为王后这句话,令她怦然心动。
阁罗凤虽是一向宠爱她,但她毕竟不是王后,若真让她为王后,这南诏之地上,岂不意味着她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王放心,我必不辱使命”她琢磨着自己的那一套秘法,当即道。
阁罗凤颁下命令,如今在太和城中还是有用的,很快,全城军民便都知道,阁罗凤请次妃白氏施巫术,将咒杀唐军。蛮人多迷信,对巫蛊之术深信不疑,故此总算振奋起来。
巫台建起之后,连接杀了数十人为祭,然后白氏一身白衣,满脸青纹,跳上祭台,手舞足蹈开始施展巫术。
阁罗凤看了半晌,心中已经是不耐,但白氏却恰在此时,尖声喝道:“拜
顿时,阁罗凤为首,他和他的亲信都拜了下去,围观的蛮人军民,也尽皆下拜。白氏口中念念有辞,让阁罗凤他们起身,但过了会儿,又是一声“拜”,如此往复,折腾了六回。
初时阁罗凤还觉得不耐,但渐渐的,他隐约觉得仿佛冥冥中真有什么力量,在他们不断地下拜中形成了。他看了看周围,发觉周围的军民,也一改前些时日的惊慌,渐渐变得有些沉着,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群体暗示”,但觉得白氏这套,能够让军民安心,那就是好的。
白氏弄了半天,浑身一颤,然后口中狂喷鲜血,一个人跌座在巫台之上。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象是清醒过来,向阁罗凤颔首示意。
旁边有使女上前将她扶起,白氏望了望四周,然后指着太和城周围道:“这周围所有的水流,我都已经下了巫咒,唐人只要饮了这些水,便必死无疑
满城军民顿时欢呼出声,仿佛唐人已经败北了一般。
“城中军民,亦不得饮溪流河海之水,只可饮城中井水,若是不信,你们看”白氏一招手,顿时有人舀来瓢水,喂给一只狗,那狗只过了片刻,便狂吠了两声,然后口鼻出血,倒在了地上。
蛮人再次欢呼,这一次,他们的呼声比起此前更大
阁罗凤看到那狗死时,也不禁将信将疑,他可是亲眼见到,水是刚刚从溪流中舀来的,那溪水甚为清澈,流淌不止,以往城中百姓多饮用之,怎么这一次就有毒了,难道白氏真的在水中下了巫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