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雪愈下愈大,转眼间就如飞絮鹅毛,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那座庙宇残破不堪,风雪之中好似怒海扁舟,下一秒便会倾颓坍塌。
晰白如玉的手抵在老旧的木门上,骤然停住。
多年磨砺,他对危险的直觉已敏锐至极。
黑暗中,山野间的一切变得清晰。寒鸦的嘶鸣,雪压在枝头的断裂声,大风呼啸与指尖下的吱呀轻响,还有这扇门背后的……杀意!
庙里有人!
抽身疾退的瞬间门板炸裂,烟尘中一柄长剑直刺面门,程小白几乎是同一时刻抽剑格挡,两把剑铮然相击,清鸣震荡。
霎时只觉虎口一麻,方知这人内力深厚,自己不可托大。一击不中,门里的人显出身形,雪亮的剑光划破黑夜,狠厉的杀招扑面而来。退避已是不可能了,只得迎着剑招攻上去。
庙中是不见五指的黑暗,只能凭声音与直觉判断方位。飒然微风之中双剑激鸣,程小白不愿平白与人结怨,便角度刁钻的刺向对方周身要穴,那人剑势虽精妙,却身法滞涩,险些回护不及,却又几次拼着受伤险中脱身。
一方不愿伤人,意欲制住对方,及早脱身,一方却狠绝拼命,杀意凛然。一时僵持不下。
二十招之后,程小白愈发心惊,他未曾重伤对方,不该有这么浓烈的血腥气,这人起先内力纯厚,现在却有些气息不稳,后继无力,应是本就有伤在身,不宜运功,而对方的身法……
这个位面只有一个人会这样的身法。是自己一步步教的。
一念至此,不由脱口而出,“小渊!是我!”
分心之下,破绽顿生,那长剑堪堪抵在眉心。
黑暗中声息骤停,一片寂静。
两息之后,长剑垂下,青年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哥哥?”
火石乍响,佛前残烛照亮黑夜。
白衣公子的面容笼在幽暗的烛光中,眉目如画,仿若一个泛黄的温暖梦境。
“哥哥,竟真的是你。”
青年细细的看着眼前人,笑意层层漾开,眸中似是有星光灼灼。那光彩太过炽热,程小白不由垂目避开。
一低头,就见昏黄烛光下,青衣浸染的浓重血色,刺目惊心。
“沈星渊,你……”
话音未落,寂静的雪夜里响起重重脚步,程小白皱起眉细听,来者大约有二十余人,都算的上一等一的高手,毫无潜藏之意,似乎是笃定这庙中之人,已如笼中鸟雀,强弩之末。
身边人自然也听见了,轻轻吹熄烛火,待一切重回黑暗,凑在白衣公子耳边道:“哥哥且等我片刻。”
“你有伤在身,还是我……”
青年语气沉下来,制住白衣公子拿剑的手:“皮肉伤而已,哥哥觉得,我连这点小事也做不了了么?”
程小白一怔,随即苦笑,倒是忘了,沈小渊早就不是当初的熊孩子了,而现在的他,不愿假手于人,更不愿站在任何人的身后,接受庇护,恐怕……尤其是自己的庇护。罢了,总归自己在这里,不会让他出事。
“……你多小心,勿要逞强。”
庙外的声响静了下来,持剑的青年缓步而出。
朔风忽起,乱雪飞扬。
二十人中为首的是一黑衣男子,声音阴寒,略带嘶哑,“沈教主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