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杀红了眼,直到杀到不知该杀谁,便想出了一个荒谬绝伦的手段,便是用这靶子写上人名,射中哪一个便去想方设法的罗织罪名诬告,以此立功。
九念的视线在姒华言的名字上停了停,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动着浓浓的担忧,然而她再往右看,湿润的眼眸忽然像是结冰的湖沼,刹那间溢满了仇恨。
写有“姒华言”的靶子在最左面,而那十几个靶子之中,最右边,则是一个九念夜夜做噩梦都会切齿的名字,吉云战。
她的手死死地扣在座榻的扶手上,那木头仿佛成了吉云战的喉咙,她的指甲处泛起一丝尖锐的疼痛却没有察觉,依旧生生的抠着。。。
卫遂忠走到来俊臣面前,恭恭敬敬的将那弓箭呈给他,贼兮兮的眼里溢满了谄媚:“来御史,您请吧!”
来俊臣慢悠悠的接过他手里的弓箭,活动活动手腕,一一扫向那靶子上的名字,侧头对侯思止说:“思止,你希望射中哪一个?”
侯思止微微抬了抬下巴,刚要说话,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父亲。”
来俊臣眉头一皱,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凝固了一般,耳朵嗡的一声,回过头去,拧眉望着那抹俏丽的倩影缓缓而来。
她一步两步傲然轻盈,三步四步志在必得,五步六步已经走到他面前,那张细看之下,与他极其相似的眉眼噙满了笑意。
“你方才叫我什么?”来俊臣讷讷地问。
九念压了压嗓子,只感觉自己体内的骄傲与正气全部被逼到了九霄云外去,复又唤了一声:“父亲。”
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而脸不要了,叫这老贼一声“父亲”又何妨。
九念见来俊臣愣住了,便笑着说:“父亲这游戏实在是新鲜,九念在院子里呆腻了,见这新奇的玩法便也动了心,可不可以让我试一试?九念还没有射过箭呢!”
其实她在冀州的时候,跟一名叫做李逾辉的驿卒学过射箭,只不过她太瘦弱,臂力不稳,总是会射偏,学过几次便失去了兴趣。
来俊臣的表情变了变,从方才的惊喜又换回了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将弓箭递给她,道:“果然是我的女儿,你早该这样!”
九念接过弓箭,手心发汗。
她来到那靶子前,冰冷的目光早已看不到别的东西,她只能看得见一个靶子,那上面写着令她恨之入骨的三个字:吉云战。
吉云战。。。
枉费华言救你一命,将你视作朋友,而你却想至他于死地。
吉云战。。。
你用那烙铁烧焦我的皮肉,让我终生都被烙上罪人的烙印,害我不敢再见阿言,再见团儿,害我在这酷吏的手下苟且偷生。
这些债,我一定要还!
九念眯起眼睛,望着他的名字,搭弓瞄准。
她的周身散发着杀气,即使隔得很远,向城与华言也能够感受到。
此刻的她如此陌生,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华言失望的看着她,英俊的脸颊越发苍白。
向城握了握拳,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她果然是和来俊臣一伙的。。。”
姒华言没有回答,沉着脸,脑海中尽是关于她的回忆。
她恨恨的骂他偷马贼,急得快要哭了的样子。。。
她背负着一身秘密,不肯告知他姓名的时隐忍的样子。。。
她大汗淋漓的拉着木爬犁跑到河边朝他挥手的样子。。。
她被来俊臣送到药王府生命垂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