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他嫌少这样叫她:“你可曾及筓?”
九念垂眸,回身望着这繁华的夜景,轻轻的叹了口气:
“尚未,今天是上巳,也是女儿节,我父亲本来说今年要替我行筓礼的,我当时还不懂事的告诉他,我不想成人不想嫁人,可我现在多想能够与父亲团圆,让他亲手为我行成人礼。”
这女儿节的鼓乐声欢天喜地,不时有几对青年男女从身边走过,说说笑笑的往那红色的亭子里挂三生符。
他闻言,从怀里拿出一支木头簪子,走近两步,手一抬,便挽住了她的发。
他忽然的靠近,让九念当时便红了脸,木讷的站着,闻着他衣袖间浮动的淡淡药香,不敢抬头。
阿芙在一旁偷偷的瞄着两人,顿觉今夜如此良宵佳节,洛阳万千眷侣,都挑不出比眼前这对般配的。
他在替她行成人礼。
儿时,父亲带她去看皮影戏,那戏文中的唱词早已记不清了,倒是记得女儿节行笄礼的一个情节。
父亲说,要是女子在女儿节这天,被男子盘起了发,那么这个男子,定要娶她回家。
九念当时还问,“那娘亲的发也是爹爹给挽的吗?”
爹爹一愣,沉默良久才拍了拍她的背:“看戏。”
。。。
九念从遥远发黄的记忆中挣扎出来,再抬起头,恰好撞进了阿言深邃的眼眸。
姒华言把那根木头簪子为她插发而至。
“这发簪寒酸,却是当下我唯一能送你的。”眼看着要别离了,他低头望着她,很温柔的勾起了唇角,目光似星河一般,仿佛汲取了这满城的柔情。
尽管心如鹿撞,九念也不躲闪他的目光,她又怎会不知道,这根不起眼的簪子,是他这一路的心血?
当日大雨,阿言险些命丧河边,是九念用那树枝编成的爬犁将他一路拉回了金男镇,她的双肩至今还有两道深黄色的伤痕。
后来他们买了一辆马车即将丢弃那丑陋的爬犁时,阿言却取了爬犁上的其中一根粗木棍带到了身上。
起初九念以为他是用来防身,后来他借了她随身带的小刀,一得闲便削那树枝,不消一日的功夫,那树枝便成了一根以祥云为头,上粗下细的,小指那样粗的小棍。他总是放在手心磨着,磨着,一天过了一天,那白色的小木棍渐渐变得光亮起来,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那是他做得一根木簪,是专程为她。
“不寒酸,”九念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这是我收到的最用心最别致的一份礼物了。”
阿言望着她的簪子,倒觉得有些格格不入,毕竟她此刻穿得是男装,而她女装的扮相他却从没见到过。
九念正笑望着他,忽然看见他眉目一转,笑颜渐渐收拢,然后换上了平日里正经认真的脸庞,对她说:
“阿九,木簪长留,他日我用我全部身家,来跟你换。”
九念一怔。
全部身家。。。
他这算是承诺吗?
九念尚在混沌之中,而他说完,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收回,转身离去。
九念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方才还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此刻因为他的离去,突然变得喧嚣起来。
三月三,荠菜开花结牡丹。
这一日,九念及笄待嫁,已为成年。
这一日,一根木簪成契阔,她带走了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他的心。
他说将来要用全部身家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