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裴少淮被大船轻微的一晃一晃腾得有些乏了,『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好似回到刚穿越过来时,小娃娃躺摇床上,也是一晃一晃的。
他还没睡沉,便被津弟猛地推了一把,只闻津哥儿惊喜喊:“大哥大哥,快看快看!”
裴少淮『揉』『揉』眼顺津弟的手望去,只见水面上余留几圈波纹,津哥儿讪讪:“大哥你没看见,方才跳来好大一尾鱼,足足有这么大。”一边说一边比划。
半晌,“一锅能炖得下吗?”裴少淮问。
津哥儿一愣,摇摇头,:“兴许要两锅……加点豆腐的话。”
翌日,裴少淮被一阵阵吆喝声吵醒,身往一看,发现大船已经停靠码头上,货夫们正往下搬运麻袋。
林氏带他们下船,一家酒肆用了早膳,说是要趁晨时天还没热来,及早出发,到玉冲县衙安顿下来。
……
玉冲县里,马车驶刚修好不久的官上,还有些泥泞,远远地便能望见那决堤的口,如今已经成了支流的河口,浑黄的水不断往涌出。
这条新支流把整个玉冲县一为二。
路两侧,原先的房屋『荡』析无遗,残迹仍依稀可见。又见不少百姓正垒土砖,原址上修建院落。
田野,到处堆被百姓清出来的河沙,清干净的良田,已经种上粟米或是小麦,正是抽新叶的时候,绿油油的。但更多的良田被厚厚的河沙掩埋,太深太厚清不净,再难种粮,只需一年半载,芦苇疯长,便会化为一片芦苇地,再不能产粮。
虽破败不已,但还存些希望,一条新堤坝已经建好。
裴秉元原新修的堤坝上,带领众人『插』种柳枝,听到衙差传话说夫人来了,惊得愣住了,又叫人帮上下了一番,瞧没那么狼狈了,叫上婿徐瞻,才匆匆回到县衙里,与妻儿相见。
“你们怎么说来就来了。”
“我们若是不来,怎知你这里吃了这么多苦头?”哭哭啼啼之态自不必多述。
“朝廷委我以重任,岂有不吃苦的。”
诚然,裴秉元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层,吃了不少苦头。作为一县之长,不管是治水患,还是拓荒种粮,总是免不了风吹雨晒的。
眼下的玉冲县其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
县衙里房屋不多,裴少淮、裴少津两个小被安排住裴秉元的小书房里,裴少淮看见父亲书案上,摆放潘季驯着的《两河经略》《河防一览》,还有《水经注》《河防通议》等书,再不是那些诗词歌赋、文章集注,其用功程度可见一斑。
裴少淮本还想,来到玉冲县,自己前世积攒的学识是否可以一展手脚,略帮父亲一二。如今他略翻看这些古本以后,才发现古人之智者早将以堤束水、以水攻沙、河旧等法归纳得很详,一一尽写入书中[1]。
他前世非学水利,岂敢这些智者面前班门弄斧?
开官路、造新堤、植柳树、拓荒田,父亲治的法也很合时宜。相比于防水患,如何入冬前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似乎更加重要。裴少淮原来想的那些致富法,至少要等父亲带领百姓拓荒完毕,家里有口粮食了,才有可谈之资。
裴少淮见识了这些,才知自己差些成了“纸上谈兵”之人,也给了他一个警醒——不管作甚么,首先要遵循现世之,往后为官亦是如此,他若想运用前世学识,需要结合际,才能奏效。
夜里,裴少淮前院小踱时,发现小亭里,有人点灯运笔写字。
“小郎君是知县大人家的公罢?下李水生,是前来习历事的学生。”
“李监生好,下裴少淮。”
巧了不是,遇正主了。只见此人相貌端正,举止得体不轻浮,是个书生模样。
原来,屋内闷热,李水生便到亭里纳凉,正写家书,他解释:“游,老母多有挂念,我得闲便修书寄回去,叫母亲不要担忧。”
“李监生孝心可嘉,下不便多扰。”裴少淮称赞。
……
翌日,既已经知晓了哪个是李水生,裴少淮带竹姐儿,透过窗眼儿给她指了指,让她知晓了李水生长甚么样。
竹姐儿毕竟是个姑娘家,才瞧了几眼,那李水生恰巧转过来,叫她看见了正脸,她便羞红了脸,不敢再看。
谈不上是甚么喜欢、心动,只不过是想到婚姻之事,少怀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