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剧烈的疼痛向我袭来,好像有一道凌厉的黑色闪电,带着灼热逼人的火光,又快又狠又准地劈开了我的脑核。我痛苦地尖叫着,自己都被自己的骇人的声音所吓到。我的脑子仿佛被人钻木取火般的点燃了,此刻熊熊的火苗已经燃起,带着难以阻挡的势头蔓延一片。我觉得我的脑细胞脑神经统统被这愤世嫉俗的烈火痛快淋漓地焚烧着,我的脑腔里弥漫着一片刺鼻的灰烬气味。
“小小,小小?”
楚汶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仿佛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呼唤。我瞬间遗忘了自己,遗忘了时空。
“小小……”
我的意识忽然苏醒了,那团燃烧着的火忽然不见了,我感觉大脑中一片平静,静的几乎能听到身体的血液汩汩流淌的身影。我感觉自己站在一个苍白而清冷的房间里,一只大大的长方形桌子摆在面前。桌子的一边坐着一个人,我走了过去,坐在他的对面。他缓缓地抬起头来,清秀的眼睛里是茫然的空洞。
舒,舒默?
“你为什么要帮我?”
舒默面无表情地开了口,眼神木然:“你不是巴不得我们统统被枪毙么,那天录笔录的时候,看到林峰就扑上去,还在袖子里藏了匕首。现在,怎么居然肯为我做保释?”
“我有我的道理。”
我听到我的身体在说话,但却完全不是我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熟悉又陌生,清脆利落,似乎带着淡淡的樱花香气。但此刻却又是寒凉的,冷冷的,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要离开了,但是我终究还会再回来。”
我听到这个声音在说,顿了顿,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你们不过是小喽喽,替罪羊,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法律制裁不了她,还有人费尽心力地护着他。很好,这样很好。”
那个声音又笑了笑,带着点玩味和嘲弄,声音不知不觉中降低了许多,仿佛在说给别人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就让她逍遥快活地过上几年,让她费尽心思地忘掉过去,摇摇晃晃被人连搀带扶地从废墟堆里爬出来。就让她自顾自地活着,然后,就在她以为,她终于可以愉快地面对未来重新来过的时候,我会再回来。”
“我会再回来,连本带利地,跟她讨回一切。”
舒默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那个声音冰冷得没有温度,“我需要证据。时间会掩埋一切的,更何况,她背后还有那么两个靠山。他们会把一切抹平的,他们会给她一个全新的生活,跟她以前那种臭水沟一样的日子完全不同的生活。萧远和卓越,会像两个贼一样,把原本属于别人的灿烂和美好,全部套在她的身上。就像精灵教母把华丽的裙子套在脏兮兮的灰姑娘的身上,然后大家都会骗过,连王子都娶了她,以为她是个真正的公主。”
“萧远和卓越,我一个都斗不过。我不能告诉别人,我压根没有失忆。我要装作我忘记了一切的样子,离开这个地方。我还年轻,我有的时间,慢慢计划。我要去一个很远很安静,没有任何人会打扰我的地方,好好地思考一下。终究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报仇,我一点都不着急。”
“所以,我要留着你。我一点都不怀疑,在我走之后,他们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地隐瞒掉。像把烂掉的枝叶埋进泥土里,或是把沙子撒进大海里,一松手,就全部都不见了。到时候,所有关于过去的惊天丑闻,都变成了空虚来凤,无源之本,无本之木。我会像没有武器的剑客,徒劳无功地空手乱挥。”
她冷笑着,把手里的档案袋推了过去:“你看一下,这是我帮你准备的资料。你可以有一个新的名字,新的学校,新的父母,新的家庭。没有人知道你是个孤儿,没有人知道你曾经是个街头小混混。你甚至可以把这次的意外忘掉,去学点什么,干点什么,随你高兴。我已经给了你新的养父母一张足够你花到死的无限卡,要得到这些,非常简单。你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城市里活着,然后,乖乖地等到我回来。”
“然后呢,你要怎么报仇,你报仇之后,我会怎么样?”
“你以为,我报仇之后,还会在意你怎么样么?”
她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千载难逢的冷幽默,那笑声清亮却毫不令人愉悦,让人听了心里不由得冒起一层疙疙瘩瘩的小疹子,“亲爱的,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我只要报仇,让她和她的靠山身陷地狱,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超生。我会很悄悄,很悄悄地来,很安静,很安静地为他们布置一个让他们享受一生的地狱。等他们发觉的时候,一切都会太迟了。而你,你大可以待在你原来的地方,或者,到时候你可以去个别的城市,甚至别的国家。我不介意到时再给你一笔资助,只能你乖乖按我说的做,老老实实地做我的棋子,我保证你会有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
“就为了一个朋友?”舒默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了淡淡的光亮。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低下头,看见我的手里握着一张薄薄的照片,黏腻的汗水把它浸得皱巴巴的。照片上是两个年轻可爱的小女孩,亲亲爱爱地头挨着头,睁着大眼睛笑嘻嘻地站在落英缤纷的粉色樱花树下。
我看见我的手那张照片拍在冰冷的桌面上,任凭我怎样阻止,都无可挽回地推到了舒默的眼前。
“现在,她死了。而我,却连她的一张照片都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