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志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啊啊声音,他原本半阖着的眼睛强行睁开,不甚清楚的人形样子倒映在发白的瞳孔之中。
熟悉的军装,记忆中已经朦胧中的战友,他身子无力却想看清楚来人。
顾玉连忙扶住他,用力撑住,不叫他从轮椅上跌落下来。
“老同志,你看到了什么?”顾玉语重心长地问。
迎光而来的人从白芒中走出,老兵身子不停地颤抖,结结巴巴地喊着一个名字:“许、许、许……”
他被熟悉的装扮给刺激到,大脑和身体还没有跟上进度,大家也不着急,顾玉紧握住他苍老干枯的手掌,等待着他的话。
顾玉长叹一口气,高级军官中女性占的比例不多,外加许语花俊俏的模样,如她这样装扮的人也不多。幸亏如此,这位老同志才能记起来,不若,如何找到线索?
虽还没全说出名字,但大家都知道不用了,许……不就是许语花么?
顾玉也不能指望这位老同志能认得许语花三个字,灵机一动,不如让余愁穿上当初许语花的制服,相貌如何不重要,重要是她是“许语花”。
思到此处,顾玉凝重地望了一眼余愁。
方才一刹那,自己也以为是许语花回来,险些窜出去询问。许语花也总是板着一张脸,但眉眼之中又不见她怨恨旁人。
顾玉眼角溢出泪珠,再看老同志却是老泪纵横。他旁边站着自己的曾孙,小姑娘连忙顺老人家的背通气,拿出手帕给他擦口水,宽慰道:“曾祖,咱慢慢讲,么着急。”
顾玉难以掩盖内心的激动,接话:“不着急,别急,我们慢慢来,慢慢来。”
没错了,他不但认识许语花,如此激动还很有可能清楚许语花的真实身份,知道她去执行卧底任务。
多年夙愿,在今日总算是盼到了头。
余愁走到顾玉面前,微微颔首,并不言语,冲着老人家点头示意。越是这般,老同志越发激动,竟然强行伸出手去握余愁。
那是一道很小的幅度,但确实一个奇迹,看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死活不敢相信。在余愁伸出手搭住之后,小姑娘才惊喜到结结巴巴说:“曾祖,曾祖他起来了!”
只是抬了一下手。
“许、许连长。”
他没喊许语花的名字,喊得是官职,但这个官职却和许大队长套不上,很显然是许语花在原来军队中的职位。
不高,倒也正常,若是许语花身居高位,容貌被多人记住,也很难再潜伏到敌军内部。
“嗯,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余愁缓缓道。
在路上,血红迅速将一切细细讲来,该注意的地方早就提醒,余愁心中有谱,端的很稳。
“哎,哎,哎,你讲,讲,我以为你早就死了……”他眼睛越是瞪大,越是彰显里头的白雾。看不清楚也好,双眼已盲,但心眼已开。
老同志激动地回应,丝毫没有隐瞒。
“在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直联系不上你们。后来知道接头人死亡,但并没有来新的接头人。”
“啊,什么?”
余愁再重复一遍,对方才反应过来,沮丧地说:“啊,对不住你啊。”
敌军围剿一处,上头下令各方包抄,然而这时一次错误的判断,导致全师死伤殆尽。 此刻听“许语花”说接头人死亡,老兵泣不成声:“对不住……”
对不住,这三个字是神志还不清醒的老人家说的最多的字,由衷的道歉,无语凝噎。看的大家心中沮丧茫然,也许老人家是在为许语花而叹息。
当初许语花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这件事情除了几个联系人,决策人便再无其他人知晓,只因知道实情的人越少,也能保证许语花的安全。
而老人家便是当初的间接联系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