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格子枕巾和被单也透出一股浓浓的岁月感,段灼套被罩的时候,蒋随帮着把地板拖了一下。
家里的拖把还是很老式的那种,旧衣服剪成了碎条绑在一根木头上,需要用手拧,而段灼刚拎起来的那桶水已经脏得看不见底了,蒋随只好下楼去换水。
他刚把水桶拎起来,旁边的人立刻跳起来制止:“你放着别动!”
蒋随还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莫名有种被人拿枪指着的感觉,又放回去问:“为什么啊?”
段灼抢过他手里的水桶说:“你腰不是不行吗,以后这种重活你喊我,我来干。”
蒋随简直哭笑不得,舔着唇说:“我的腰也没那么脆弱好吧?”
段灼不听他的,一手拎拖把,一手提着那铁皮桶,直奔着楼下去了。
忙到天亮,段灼出发去接人。
蒋随无所事事,从段灼的桌上拿了本王尔德的童话书翻开,椅子太矮,他坐在了段灼的床上,结果刚一躺下去,床板立刻发出惊天的动静,仿佛他掐住了它的脖子,让它喘不过气,叫嚣着让他滚远一点。
蒋随尽可能小心地抬了抬屁股,挪到墙边,底下的棕垫仿佛按了红外线探测仪,“咯吱咯吱”地鸣叫。
好家伙,这大晚上的,一翻身准醒过来。
故事书的书封卷起了一个角,书页也泛了黄,不知道是二手市场淘来的还是别人捐赠的,上边写着其他人的名字。
这种没有彩色插图的书籍对于蒋随而言和英语课本没什么差别,他只看到夜莺去寻找玫瑰的部分便合上眼睡着了。
九点钟,段灼准时抵达监狱门口,外边一个人也没有。
大概是因为个子比较高的缘故,只来过几次,警卫就已经记住他了,说里边的人在办手续,还要晚点才会出来。
他倚在了附近的一棵榕树下,望向那道和墙一样高的铁门。
母亲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带他来过这边,也不准别人带他过来,后来张思南去世,慈善机构的人询问了他自己的意愿才把他带了过来。
这几年他来的次数并不多,大约一年一次,但每次过来,段志宏都表现得很高兴,像是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跟他说,直到狱警提醒了他才会挂断电话。
段灼小时候和每个男孩一样,对父亲有着很强的依赖感,后来渐渐明白他犯下的是种怎样的错,这种依赖感就消失了,此刻只剩下迷茫。
他担心他是否真的改过自新,也担心他出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段志宏只有小学文化,干快递恐怕都不行。
都是令人发愁的问题。
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大门缓缓打开,段灼起身迎上前去。
距离上一次见到段志宏还不到一年,但他明显消瘦许多,两腮微微的凹陷,锁骨突显,头发几乎有一半都白了,胶原蛋白的流失让他整个人看着苍老了十多岁。
他手上提着个不大的行李袋,慢慢吞吞地朝段灼走来,像是戴着隐形的脚镣似的。
段灼看着很不舒服,于是伸手帮他接过了那个袋子,很轻,里边应该没装什么东西。
“怎么瘦了这么多?没吃好吗最近?”
“萝卜汤喝多了,拉肚子。”
与之前来探望时不同,段志宏的话变得很少,只是关心了一下段灼在南城的生活。
“那边的条件比岛上好很多,就是物价比较高……”段灼一样样说着,“我还带了个同学回来。”
段志宏两眼一瞪,表现出了惊讶,随即又笑起来:“这么快就找女朋友了?”
段志宏虽然文化不高,但在某些方面比同龄的长辈开明许多,段灼上高二时来探视他,就被问过有没有谈恋爱。
当时段灼觉得挺无语,心说自己都寒酸成这样了,还有个坐牢的爹,连朋友都找不到,还找什么女朋友。
不过时隔三年,再聊起这个话题,他的无语变成了羞赧,摸了摸鼻子说:“是我舍友,他说想过来岛上玩玩,我就带他回来了。”
段志宏更诧异了:“你们学校男女混着住啊?”
“……”段灼被他的逻辑给逗乐,“是男同学,女的我怎么可能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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