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月色下,沈晏负手而立。月光在他身上嵌出一个浅浅光影,冷然似万年不化的山雪。刀刻般棱角的脸转了转,语气也含了半分凉薄:“青琉与白亦尘这一场棋,下的委实精彩。”
画妩不懂他这话的含义,只是感慨:“或许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沈晏在清冷的月光下凉凉一笑:“世间所有的真相,大多不过是自以为是。”
画妩觉得他这句话甚有道理,张了张嘴想表示赞同,但刚往前走了半步突然觉得不大舒服,晃了晃伸出胳膊:“你、你扶我一下。”
她话音未落,沈晏的手已牢牢撑住她,皱了眉头:“头晕吗?”
画妩往他身上靠了靠,觉得甚是舒服,便再靠过去了一点。扑鼻的杏花香气甚是好闻,她吸了两下,埋着头,闷闷道:“你让我靠一下,我有点……我好像有点累。”说完只觉得疲惫袭卷全身,忽然间很想很想睡过去。
身子一轻,沈晏打横将她抱起来,画妩终于意识到不对,挣扎着说了句“去找……”还未说完,眼前一黑。
-
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画妩甫一动,胳膊上突然紧了紧,沈晏靠过来,声音喑哑:“好点了吗?”
画妩觉得自己精神甚好,低头看看,见沈晏一双手牢牢钳着自己的手腕,有点不好意思:“你……我睡多久了?”
沈晏给她端来一杯热水扶着她喝了:“你运气当真是好,苏阁主回来了。她给你燃了香就去休息了。你才睡了两个时辰。”他给她掖了掖被角,“你继续睡,不用起来。”
“那你呢?”
“我坐在这里。”
“你不用守着我,你也去休息吧,不是说……”画妩顿了顿,“不是说在姑苏就水土不服吗?我让人去给你燃个香。”
“不必。”沈晏在她床边再次坐下来,握住她的手腕,“让我陪着你。”
画妩缩在被子里看着他,黑暗之中有些辨不清眉目,只觉得他心情并不大好。“我怎么了?”
沈晏握着她的手指颤了两颤,缓缓道:“苏合说,你之前的伤或许还未养好,且凌虚入梦毕竟非人间正途,你的心神有些耗损。”他静了一会儿,说,“阿妩,抱歉,我没有护好你。我总是护不好你。”
画妩并不清楚他是否知道自己已是用过返魂香的人。画中香虽非人间正途,可她整个人都早已不是人间正途。七年寿命已定,她已不是能被任何人护住的人,便笑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像苏合一样来去自如。”
他在黑暗中沉默了半晌,声音闷闷:“可我觉得与我有关系。”
画妩心里仿佛颤了颤,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轻声问:“沈晏,你到底是谁呢?”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呢?”
可她确实不知道他是谁,干巴巴道:“许是你与苏合认识时我还不在沉香阁吧?你与叶云谏……”她顿了顿,不想再提起那个已经死去的前女友,“你与他也是旧识,可我却从未见过你,想来……是我还没来沉香阁时的事了?”
脸上酥酥痒痒,是沈晏用手指摩挲着她的皮肤。画妩呆了一会儿,想转开头,却又有点贪恋这种感觉。脑子正嗡嗡响,听见沈晏说:“天下人皆知道我是谁。唯有你,几次三番,想不起来。”
画妩再次去记忆中搜寻他的名字,再次落空。可转念一想,名震天下的桃泱认识他,且以他们在冷香堂中的两次对话,画妩觉得桃泱是颇忌惮沈晏的。能让桃泱忌惮的人确然应当是可以担得起一个“天下皆知”的,可她想来想去,想不出他到底是谁。只能颇为抱歉:“你们江湖上的事我实在是……知道的不多。”
沈晏笑了:“这样也好。”
画妩咬牙,觉得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问个清楚,于是心一横:“那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