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沈大小姐真的很漂亮,可以令人赏心悦目的那种。只是从初次见面开始,这个丫头的脾气就太冲,说话又刻薄,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今时不同往日,恸哭不已的沈大小姐此时全然不带富家小姐的高傲架子,与普通女孩儿无异。
天隐本就善良,更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使沈大小姐伤心,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算是哄住了这个落泪如下雨的丫头。见沈大小姐平静了些,天隐小心翼翼地道:“那个,我先带你到柴房,你把衣服换好了,咱们再说,好不好?”
倒不是天隐有意戏弄沈大小姐,只是目前归云居完好无损的,除了厨房,就是柴房了。沈大小姐闻言,才想起来自己除了裹着一层帷帐,还等同于一丝不挂呢,不觉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天隐见状,赶忙上前,意欲抱起被裹成粽子的大小姐。
“你要干嘛?”天隐的手还没碰到,沈大小姐就叫了起来,看来在这个丫头的心中,天隐“流氓”的印象已然根深蒂固了。
天隐心中苦笑,脸上还得表现得无比庄重、无比神圣。尽量摆出自认为很温柔的眼神,天隐温柔地对着眼前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儿说:“请小姐宽宥,只是这个样子,小姐恐怕不大方便自己去柴房,故我有心代劳,不知可否请小姐应允?”
沈大小姐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确没法走路,除非像个毛毛虫一般拱着去柴房,别无他法,难道自己堂堂沈家小姐要用那么恶心的方法?绝对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行!看看身前的天隐,从那天在白宝堂看到他,就觉得他跟一般人不一样,那时只是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俊朗。而现在看来,或许善良的一面更多吧。他、他,刚刚还拼着性命救了自己呢,而且都、都抱了那么久了,再抱一下也无所谓了。
一念及此,沈大小姐玉面羞得更红了,也不敢看天隐,只是侧着脸点了点头。天隐倒是不曾想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个丫头竟能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见她同意了,还是觉得很高兴,毕竟总算是消除些尴尬,事情也能解决了。
弯腰,抱起害羞的人儿,轻轻地,将她抱起。只听沈大小姐“叮咛”一声,像个蜗牛一般,把头紧紧缩在天隐的怀里。怎样也不肯露出脸来,好像害怕被别人看到,其实归云居此时除了不知躲去哪里的阿鱼和刘大彪,就只有他们二人了。
柴房的侧门先前被刘大彪踢飞了,所以天隐很方便就进去了。轻轻将沈大小姐放倒牧草铺就的“床榻”上,天隐转身就想离开,毕竟人家大姑娘换衣服,自己总不能在一旁看着吧?“流氓”这个称号实在不怎么好听,至少天隐是不喜欢的。
“你、你回来。”天隐刚要走,就被身后的丫头叫住了。
“干、干什么?”天隐也不敢回头,生怕再挨一记耳光,结结巴巴地问。
“你不帮我解、解开那、那个,我怎、怎么”沈大小姐说到这里已是羞到极致,嚅嚅地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天隐还是听懂了,也是,裹着帷帐,手脚都动不了,自然没法换衣服。但,帮她解开,那不就天隐想到刚刚在客房内那一幕香艳的场景,不觉脸又红了。
“你、你怎么转过来了,你、你果然是流氓!”
天隐听了,顿觉哭笑不得,不转过来怎么帮你啊,这丫头果然不讲理!于是,“流氓天隐”只能闭上眼睛用手摸,其实天隐是可以先看好位置,然后再闭上眼睛动手的。只是被沈大小姐一叫,心中一时慌乱,脑袋昏浆浆的,一片空白,直接就上去摸了。只觉手中一软,而后传来沈大小姐的娇叱声:“你、你摸哪里,快住手!大流氓,快给我解开!”
这可真是冤枉了天隐,他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摸到哪里了。反正错都犯了,依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估计自己下场会极其的“凄惨”,想到这里,天隐把心一横,索性睁开眼,找准位置,出手如电,一下子掀下了裹住沈大小姐的帷帐。
然后,“啪”的一声,相同的位置,似曾相识的感觉,天隐的脸又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不同的地方,似曾相识的场景,天隐的眼睛又像被钉住一般移不开了。两个同样脸红的人,却有着不同的心思,一个心中暗骂自己流氓但就是不愿意闭上眼睛或者离开,另一个娇羞无比不知是该骂还是再赏那个“流氓天隐”一记耳光。
“你、你快出去啊。”沈大小姐先说话了,只是声音小的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天隐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这才算反应过来,或者说才“愿意”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留下一个心里小鹿乱撞的丫头在那里胡思乱想着。
柴房外,顶好的一个夜晚,月亮披着星辉与云朵织成的被子酣然入梦,做的一准是好梦。天隐觉得脸湿湿的,竟然是下起了濛濛细雨,微风拂过,正是:
白云见我来,不忍己孤独。
唯有清风闲,时时起清露。
心情倒是很好了,不过天隐突然想到一件事——武赖哪里去了?之前不是把他捆成了粽子丢在了院子里么,还有阿鱼和刘大彪跑什么地方去了,怎么连个影子都见不到?天隐其实不是很在意武赖的去向,毕竟万俟铁在暗处保护,他是兴不起什么风浪的;天隐最想见到的,就是刘大彪和阿鱼,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战友啊,一会儿自己就要面临人生中最严峻、最难以防御的“战斗”,有那两个人在,关键时刻也可以做做挡箭牌。
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人到找时无踪影,这两个人果然关键时刻不着调。在自己最需要支持和援助的时候,他们不在,他们难道就忍心眼睁睁地看自己被刁蛮任性、混不讲理的沈大小姐摧残、蹂躏?他们难道就忍心袖手旁观,任由如此善良的自己被硬生生地按上一个“流氓”的美名?
摇头苦笑,看来这两个人是王八吃秤砣,死活不肯与自己并肩作战了。天隐突然觉得,这阵阵细雨,莫不是老天预见了自己孤军奋战、“寡不敌众”,而后为战况之“惨烈”悄然垂涕吧?想想先前的两个回合,天隐觉得自己在吵架方面真的不是沈大小姐的对手,还是祝愿沈大小姐永远换不完衣服,或者有什么奇迹出现,比如万俟铁不就是在暗中保护自己么,这种情况他是不是得履行下职责啊。
天隐胡思乱想着,但该来的,终究会来的。不一会儿,穿戴整齐的沈大小姐“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吓得天隐往后跳了一大步,直觉脑后冷汗不住地流淌。
“你过来!”,一声娇喝,敌得过千军万马,镇得住天下英雄。天隐目前还不是英雄,但也不敢不听。
一步一步地蹭到沈大小姐的身边,只见这丫头杏眼圆睁,高高扬起纤纤玉手。显然,天隐的脸又要遭殃了,但好像躲开也不太好,只能希望她打够了就能消气,于是天隐闭着眼缩着头,决定硬抗沈大小姐的“雷霆一击”了。
奇怪,怎么迟迟没有被扇到的感觉,莫非是脸皮变厚了?天隐小心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沈大小姐的手并没有落下,而且她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薄雾。她,不会又要哭吧?
“别、别哭,要是你生气,还是打我两下吧,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应该是哪里做错了。”天隐很诚实,也很诚恳,但他决不是诚心找打。
果然,听了天隐的话,沈大小姐放下了手,也不肯看他,只是幽幽地说:“你救了我,我应当感谢你才是,又怎会打你呢?”
“但、但是”
“别婆婆妈妈的!我问你,你要怎么对我负责?”一敛小女儿状,沈大小姐瞬间就恢复了往昔的“神采”,双手掐腰,瞪着天隐质问着。
负责,我怎么就要对你负责了?我也没做什么啊,天隐觉得很冤,但过人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此时顶了嘴,下场一定很惨,所以他只是用很无辜的眼神看着怒气冲冲的沈大小姐,希望她能念在自己救了她一命,饶自己一次。
“你看着我也没用!我都被你看光了,还被你抱了那么久,又、又被你”沈大小姐虽凶,但毕竟是个女儿家,那么羞人的话还是很难说出口的,“总之,我嫁不出去了!我可是堂堂沈家的大小姐,清白就这么被你毁了,你要是不负责,我就去跳冷水江!”
天隐听了这话,总算明白了缘由。确实,寻常人家,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通常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般人是连芳容都不得见的,更别说被人看光光这种事了。自己今晚确实闯了大祸,不过这种事,自己不说,她不说,估计刘大彪和阿鱼也不敢乱说,就没其他人知道了,没人知道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很好,就这么办!天隐刚要把自己灵光一现,想到的“好主意”告诉沈大小姐,就发想远处走来一高一矮、一壮一胖两个身影,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