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小房间里,燃着冰片,青烟袅袅而起,在房间里转着圈消散。
靖国公端坐在椅子上,目光随着青烟而飘散,国难当头,自己却躲避在这样一个小地方,这样的逃避有用吗?
“快走,快走,真是晦气,”店小二不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是女子的哭声。
“大爷们,行行好,小女家境贫寒,父亲感染风寒而亡,小女卖身葬父,只求父亲亡灵能得安宁。”
“死人真是晦气,你要卖身葬父也请到一边去,小店薄利,别把客人都吓走了,”店小二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如今的社会,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他自己一家老小也坐等着吃饭,店中的生意决定了他今天能否吃饱。
一切以店中的生意为重,他的理念便是如此,即使市侩,也情有可原。
靖国公闻声出来,看见正跪在门口,哭哭啼啼的女子,女子年方二八,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尽的稚气,绾着发髫,清秀娟丽的脸上挂着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生怜。
“小女子无以为报,愿做牛做马,求大爷们行行好,替小女葬了父亲,”女子揩干了眼泪,可晶莹的泪珠又止不住的滚落下来,常年的饥饿令她有些面黄肌瘦,单薄的身体被粗麻布所笼罩,全然没有多少生机。
女子的旁边铺着一张草席子,一具尸体被白布遮盖着,阴森森的甚是骇人。
不少人怜悯女子的身世,不由叹着气摇头,虽然有心帮她,可是大家家中并不富裕,如今国难当头,谁还顾得上他人。
正因为这样,女子一家才沦落到如此地步,偌大的客栈,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在少女面前驻足片刻。
家父惨死,却连简单的入土为安都办不到,少女几乎哭死过去,她已经被饥饿折磨了三天三夜,如今只有一口气支撑着她。
但这口气能支撑着她多久呢?人来人往,却给了她一种绝望,大概不会有人伸出援助之手了吧,她并不奢求太多,只是父亲的遗体不能就这样曝晒在街头。
死者当以入土为安,作为孝道,更不能让父亲的灵魂不得安宁,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暗淡。
没有人,还是没有人,为什么没有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难道世态炎凉到如此程度了?少女心中翻江倒海,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如果是自己先离开的话,那么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可现在,她只能竭尽全力为父亲争取那方寸之地。
“大人们,行行好,小女做牛做马报答你们,”女子的哭声感染了靖国公。
正当她绝望之际,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扶起来,“我替你葬父,”靖国公沉稳的声音在少女耳畔响起。
少女愕然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张慈祥的脸,那双关切的眼睛令她心头一暖,“小女胭脂,敢问恩公贵姓。”
靖国公笑道,“叫我晏安石吧。”
于是胭脂跟了晏安石,成为了掌灯丫鬟。
晏安石履行自己的诺言,将胭脂的父亲安葬在城北之处,距离沧州不远,不过比起乱葬岗,自然要好上不少。
……
沧州晏家村。
夜入三更,已是一片寂静,零星的几点虫鸣显得尤为突兀。
然而一间小茅屋中灯火未灭,挺拔的背影在灯光中摇曳。
“恩公还没睡?”胭脂替晏安石磨好墨,随后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
晏安石点点头,手指捻起案旁的毛笔,将笔尖侵染在墨中,纤细的毛穗在墨水中散开,转而染上浓浓的墨汁,一股淡淡的墨香透出,令整个茅屋有着别样的味道。
“睡不着,练练字吧,”也许是为官之时习惯了晚睡,如今回到了老家,很难睡着。
胭脂不再多言,乖巧的替晏安石斟一壶好茶。
茶香浓郁,顿时充斥着整个小茅屋,这些日子,胭脂表现的十分乖巧,善解人意,深得晏安石喜爱。
有这样一个丫鬟在身边,很多事迎刃而解,晏安石也落得个清闲自在,不过他虽然人没有在朝廷,心却没有一天不想着朝政。
即使现在深夜练字,雪白的宣纸上,款款落在两个大字,民生。
心为民生,即使不为官,也忘不了曾经全心全意相助的人。
胭脂自然知道晏安石心中所想,她刚刚成为晏安石的丫鬟,便无意中从醉酒的晏安石口中得知了不少信息。
胭脂很想为恩公分担忧愁,可怜生为女儿身,什么都做不了,她暗恨自己怎生的这么没用。
曾经不能安葬死去的父亲,如今帮不了不得志的恩公,真想变为男儿身,就不用活得这么悲苦了。
可是转念一想,生为女儿又如何,为什么不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呢,想到这里,胭脂眼中露出几分坚定的神色。
“恩公,我会努力让你如愿以偿,”胭脂又替晏安石斟上茶。
晏安石的字,永远透着一股沧桑的气息,仿佛在时间的长河中沉淀,他的心随着字的笔画起伏,忧国忧民的心也随着浓浓的墨色展现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