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过去,满怀歉意说:“对不起。”
顾亦珊笑了笑,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另外一个人。”
陌然知道她说的是秦园,便闭口不语。
“走吧!”顾亦珊说:“人还在等你。”
“等我?谁在等我?”陌然惊异地问。
“还有谁会等你?”顾亦珊伤感地叹口气说:“这年头像她这样痴情的女人,已经不多了。好好珍惜吧!”
陌然心里便有了数,刚才送人下山,秦园没跟着去。
转回禅房,看到秦老狐也在打坐,秦园却不见踪影。顾亦珊便喊了一声:“叔,姐呢?”
秦老狐睁开眼,没说话。
顾亦珊便带着陌然出来,一出门,就看到氤氲的雾里有个朦胧的身影。身影背对禅房,似乎正在看山脚下的风起云涌。
神女峰一如既往的神秘,高大的原始森林充满了了未知的东西。这座大山从来没被尘世骚扰过,即便是大炼钢铁那年,这座山也因为老百姓的誓死护卫而逃过一劫。
山风未岚,凉意阵阵。松涛从远处滚滚而来,恍如浩无边际的大海。烦扰的心情顷刻间便能安静下来,一种与世无争的情绪迅速蔓延全身。
陌然和顾亦珊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谁也没去打扰她。
秦园始终未回头,微风吹起她的衣角,缥缈若仙。
顾亦珊悄悄推了他一把,没等陌然反应过来,她已经转身离去。未几,听到汽车引擎声,顾亦珊已经下山去了。
陌然着急起来,顾亦珊一走,他怎么下山?
直到听不到汽车声了,他才干脆收起心来。慢慢走到秦园身后,叫了一声:“秦总。”
秦园没回头,轻轻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如丝如缕一下钻进他的心里。他不由心里一酸,差点失态起来。
“还好吧?”秦园问。
“还行。”陌然小心答。
“走走?”
“好!”
两个人便从禅房出来,沿着一条踩得光滑的石子路往前走。陌然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神女泉。
神女峰因为神女泉而闻名。据说六三年大旱,整个衡岳地区都是赤日千里,从未断流的湘水河也露出了河床。子虚镇周围大小水井,都找不到一口水了。
其时神女庙已经被拆毁了,剩下一些断墙残垣,诉说着一段历史的悲欢。老和尚被迫还俗,却死也不愿离开神女峰半步。他在庙便结庐而居,自己种了些粮食,就在山上生活下来。
乡下搞运动,终究还讲三分情面,不会六亲不认。老和尚在山上,倒也没人打扰。
直到天旱那年,百姓都要被渴死了,老和尚布衣芒鞋,轻飘下山。
神女峰下的村庄听说山上有水,成群结队往山上来。果真见一眼清泉,无论怎么舀倒,泉水始终不漫不溢,入口清冽甘甜。
三年天旱,雁南县不知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唯有神女峰下的村庄,不曾因为缺水而失散一人。
老和尚带领村民,将泉眼稍稍挖大了一些,引些水下山去浇灌田土。村民想要再挖大,老和尚始终不肯。说是天意,万万不可遭天谴。村民也听话,只引了涓涓细流,浇灌了山脚下的水田,每年收的稻谷,恰恰能满足一村人不被饿死。
神女峰上有天泉,消息传出去后,周围十里八乡都来取水。那三年,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被踩得溜光,每天络绎不绝的人,将一座原本静谧的神女峰糟蹋得千疮百孔。
一眼泉活了一方人,神女峰在当地老百姓的心里便成了神山。到后来恢复了信仰,神女庙几乎是在所有重建的庙当中第一批被恢复的庙宇。
秦园在前,陌然跟在后,两个人不言不语,借着月光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