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来钟的冬夜,天色依然沉如墨,冷空气被隔绝在车窗外,里外温差形成的水汽让玻璃变得雾蒙蒙。
宁瑶靠着椅背,转过脸去,手指大半藏在宽大的毛衣袖口里,只露出莹白如玉的指尖,一点点在上头勾勒出他的名字。
正式步入27岁,已经是轻熟女的年龄范畴,她却像是重返高中时代,当初从未对任何异性有过的悸动姗姗来迟,叫她不由自主地做出了这等幼稚行径。
她写完,又朝后退开些许,眯着眼欣赏佳作。
似磨砂玻璃被抹开痕迹,街旁盏盏路灯的光迅速朝后掠过,连带着厉灼二字忽明忽暗。
这名其实很衬他,他身上有股天生冷淡又高不可攀的特质,站人堆里,总归是灼灼其华,光芒难掩。
宁瑶发了会儿呆,再度抬手,怕司机无意中瞥到,就把自个儿的姓名首字母缩写放在他的右侧,中间添上颗弧度饱满的爱心。
做完这一切,她悄悄拍了照发给他,一边抽了张纸巾擦去涂鸦一边埋头慢吞吞地打字。
【快到公寓了。】
先前发的那点脾气在他之前来电话时早烟消云散,尽管这个通话不到短短一分钟,言谈间他的语气也有种说不过来的阴冷感,可宁瑶依旧没出息地选择原谅,顺道反省了下自己在医院里无理取闹的作精戏码。
毕竟是在工作,也不是故意冷落她,而且半夜三更不回家等在她的住处,显然就是记得她的生日。
一念及此,宁瑶什么火都没了,她今晚小酌了两杯鸡尾酒,醉意微醺,熬到这个点精神还挺好。她翻来覆去摆弄着电话,思忖着难得两日假期要同他做些什么,满心欢喜地将过去收藏的美食打卡地发过去。
【你明天不值夜班吧?】
然而一直等到下车没见他回消息,她又怀疑这人是不是睡着了。
心情当然是迫不及待,宁瑶拖着小行李箱,步履轻快地走在小区里,远远望去,全世界都在沉睡,惟有最里面那栋的12层东首亮着黄色暖灯。
有人在等她。
宁瑶抿着唇笑,摁密码锁前,她摘掉墨镜和口罩,拢了下微卷的长发,深吸了口气,扭开门把手。
刚进了玄关,她愣在原地。
入目是客厅里立在长桌边的高脚花瓶,鲜红欲滴的大马士革玫瑰散着古典的浅淡芬芳,和香薰烛台里的荔枝玫瑰混在一块,桌布颜色灰蓝格纹,她惯常坐的位置有一碗盖着荷包蛋的长寿面,大约刚出锅不久,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说起来也不是特别繁复的布置,却让宁瑶有一瞬鼻尖酸涩,在外漂泊太久,她所有的生日不是在剧组就是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
这是成年后的第一次,有人为她留灯为她庆祝为她亲手下厨。
也是第一次,她那么清楚真实地感受到,她对这一位的冲动,远远超出了时间限定,当初的一见钟情,或许已经成了一眼万年。
然而不知怎么,宁瑶扫了一圈,没找到男人的身影,她试探着轻轻喊了两声,亦毫无动静。
明明玄关处还有他的鞋子,不会真睡了吧?
她蹑手蹑脚推开主卧的门,里头一片漆黑,正欲退出,发现连着的小露台处有颀长身影,借着朦胧月色,投印在贴了遮光膜的落地玻璃上。
宁瑶扶着门扉木框挪动,探出头去:“厉灼?”
男人薄唇抿着烟,回过头来,淡淡嗯了声,见她靠近,挺绅士地掐灭了烟。
宁瑶诧有半刻诧异,大概是从未想过这清冷如月的冰山美男会和尼古丁扯上关系,人设颠覆,她微微睁大眸:“医生不会不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吧?”
厉灼勾唇,很浅地笑了笑:“很久没抽了。”
宁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这语气带着隐约的自嘲,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时竟忘了接话。
厉灼经过她身边,看着娇媚的姑娘主动地靠过来,他垂下眼,手插在兜里,同她擦身而过,状似无意提醒:“面该糊了。”
宁瑶啊了一声,不疑有他,像一阵风跑回餐厅,拿起筷子享受她的长寿面,第一口入肚,汤底的醇厚和爽滑的鸡蛋唇齿留香,她满足地眯起眼,不吝夸奖:“你厨艺很棒。”
可能是太饿了,可能是掺了点爱情的魔力,总而言之好吃极了,她差点忘记优雅,吃两口,强行逼着自己停下保持小口进食的礼仪。
厉灼看着她:“今天生日,别端着了。”
宁瑶:“……”
终于不再压抑本性,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