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若初出了饭馆便狂奔起来,到达和魏荣光约定的地点,他跨坐在摩托车上,撑着脑袋含笑看她到来。
她带来了那袋桔子,扎紧了袋口,往摩托车把手上一系,跳上他背后的车座,戴好他递过来的头盔,“我们走吧!你开快点啊!”
“好啊,那你可要当心别摔下来——”话音刚落,引擎声便充斥了耳际,吴若初尖叫一声,摩托车猛地弹了出去。
繁弦急管的街上,风声笑声扑面,周围的万事万物都扯成了一条直线,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捉不到,就连胸膛里的那颗心也无法受控,拼命跳升,飞速下落,她牢牢地抓住身前的这个人,唯有他是真实可触的,能让她安心倚靠,这么想着,她倾身贴住了他的后背,嗅着他身上微咸的汗水和极浅的花香。
他不由得放慢了车速,违心地挣了挣,“吴若初,你少吃我豆腐……”
“哎呀,你别乱动!”吴若初将手收得更紧,“再动,我摔下去死给你看!”
他不敢动了,也知道自己不管怎么抗议都不会奏效,只好随她去了。那样贴近的拥抱令他感到迷眩,四周的风猎猎地撞在身上,他却出了一层薄汗,耳根阵阵发热,无法忽略几重衣衫后她身体的曲线,像是蜿蜒有致的藤蔓缠住了他。
“吴若初,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矜持又不能当饭吃。”
就这样半推半就地拥抱了一段车程后,视野一宽,夜色中的大海铺开在眼前。月光、星光和渔火在浪花的折纹间粼粼荡漾,一波波潮水如佛手,抚平沙滩上的乱痕,撤离后光洁如新。
海边灯火璀璨,游客熙熙攘攘,魏荣光和吴若初停好了摩托车,赤着脚在沙滩上飞奔起来,带着黏性的沙粒在脚底硌得慌,那痒意一直钻进他们心中最暧昧的角落。
魏荣光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跑动的样子如同振翼的飞鸟,她怕自己追不上他,鲜艳的裙子沾上了沙子,小腿被海水浸湿,她明明是那么驰骋张扬的性子,在他面前却仿佛没有了翅膀,怎么也飞不起来。她想去的地方只是他身边,尽管她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她揉了揉跑酸的膝盖,执起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树枝,找了一块平整的沙地,正儿八经地写道:吴若初……喜欢……
由于“魏”字的笔画太过复杂,吴若初试了几遍,都没办法写成,魏荣光在后面哈哈大笑,毫无同情心,吴若初气不过,没多久便想出对策,把“吴”字给抹掉了,直接写“若初喜欢荣光”。
她写罢拍拍巴掌上的沙子,朝魏荣光扬起头,“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其实没有姓氏反倒更好,这样显得更亲密一些。吴若初记得母亲曾满腹牢骚地说过,“吴”这个姓氏一点都不好,谐音是无,后面的名字就算寓意再丰富也是一场空。
当然,母亲抱怨这些,纯粹是在表达对父亲的不满,毕竟姓氏是从父亲那里来的,母亲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指桑骂槐的机会。
在沙滩上玩累了,两人去了附近的小公园歇脚,挑了格外僻静的地界,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粗壮的树干像是一堵坚实的墙壁,他们颇有与世隔绝的感觉。吴若初把那袋桔子放在草地上,和他一起大吃起来。
她一边吃桔子一边向他汇报,两人冷战的这些日子,她都干了些什么。谈及暑假生活,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母亲还是那么像法西斯,每天都要残暴地用东西砸她,有时是抱枕,有时是遥控器,有时是一只绿油油的西瓜……
魏荣光听得面露惊异,于是她就大致讲了讲她母亲是个怎样的人,以前她并没有对他说过家里的事,就像他也没有对她说过。魏荣光茅塞顿开,“我算是知道你这么霸道的性子是受谁遗传了。”
吴若初一点都不以为耻,“我只有对特殊的人才会霸道。”
“所以这是我的荣幸?”魏荣光剥开一只卖相很好的桔子递给她,问了一个或许有些敏感的问题,“你们家也只有两个人对吧,你爸爸不和你们在一起?”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我很少见到我爸,我妈也不想让我见他,他自己有新家,更没工夫跟我们常来常往,实话跟你说吧,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忘了。”吴若初失忆般地捶了捶头。
“那你怨他吗?”魏荣光轻轻拿开她捶头的手。
“也没什么怨的,说到底,我对我爸也没太多感情,倒是我妈,成天都在咒骂我爸,她骂人的功力就是从他们离婚的时候开始突飞猛进的……哎,不管怎样,这些年我和我妈两个人也过得很好。”
魏荣光点点头,虽然她把她母亲描述得那么凶残,可是当他看着她的时候,竟莫名觉得,她的母亲一定也是个好女人。
“魏荣光……”吴若初抱着膝盖,舌头有点打结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过你爸爸?他在哪里?”